那目光之中,不再是作为工具的冷漠,而是…一种洞悉了所有欺骗、亵渎、以及被强行奴役的屈辱后,所凝聚出的冰冷彻骨、足以冻结时空的审判之意!
“不…不!伟大的主!我是您忠诚的仆…”
这一刻,莫说游川与墨珏,就连召唤者阿德勒本人,也感受到了那目光中蕴含的终极毁灭。
他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辩解,同时疯狂催动残存的魂核,试图重新建立控制!
但太迟了。觉醒的神性意志,岂容亵渎者继续操控?
那上帝虚影,或者说,那被强行唤醒了一丝本源意识的耶和华魂体碎片,缓缓抬起了祂由圣光构成的手臂。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
祂仅仅只是对着阿德勒·本,如同拂去一粒沾染圣座的尘埃般,轻轻一弹指。
瞬间,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抹除”这一终极概念的神圣光束,如同创世之笔的逆向勾勒,瞬间洞穿了阿德勒·本的身体!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阿德勒·本枯槁的身躯、凝固的惊恐、千年的阴谋、操控神力的野心,如同被最高法则直接删除的数据,在圣洁光辉中……彻底化作了绝对的虚无!
那顶镶嵌着无数珍贵材料、象征着石匠会千年野心的“牧魂之冠”,也随着阿德勒的彻底湮灭,失去了所有非凡特性,“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控制室地板上,碎裂成几块毫无灵光的凡铁残片。
“什么?!”
这突如其来、颠覆认知的剧变,将尚能喘息的游川与墨珏震得目瞪口呆,思维凝滞。
就在刚才,两人脑中盘算的,还是如何搏命一击,切断阿德勒与虚影的联系,将这恐怖的存在强制送返。
可谁曾想,阿德勒召唤出的神性存在,竟因某种无法理解的缘由,反手将召唤者像垃圾一样碾碎抹除!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不过无论如何,事态显然转向了有利方向:召唤者灰飞烟灭,牧魂之冠支离破碎,作为献祭核心的二者皆毁,这召唤出的虚影理应随之消散。
事实也的确在发生。
当审判落下,上帝虚影刚刚凝聚的那一丝意识灵光,似乎也因这超越界限的出手而迅速黯淡、摇曳欲熄。祂庞大的身躯剧烈波动,周身圣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存在感急剧衰减。
然而,出乎游川与墨珏意料的是,那模糊的虚影并未立刻湮灭。 在两人惊诧的注视下,祂那由圣光构成的双足,竟轻盈地、如同没有重量般,落在了布满残骸与尘埃的控制室地面之上。
虚影落地的刹那!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游川与墨珏的心脏!
即便是前者这无法无天、胆大包天的狠人,或是后者这执掌人皇剑碎片、意志如钢的中华守护者,在刚刚领教过其无边神威后,此刻亦心神剧震,灵魂战栗。
更何况,如今的两人皆身负重伤,油尽灯枯。 游川历经灵魂罗网强行抽离(虽被反制但损耗巨大)、神系反噬冲击、目睹玄武舰玉碎的灵魂冲击、孤注一掷冲击阿德勒的灵魂透支,早已是强弩之末,灵魂与肉体都濒临崩溃边缘。
墨珏更以凡人之躯硬抗舰体爆炸冲击与圣光威压,最后顶着法则重压掷出人皇剑碎片,此刻全身骨骼欲碎,内脏受创,电子系统过载,连抬起手指都如同挪动山岳般艰难。
此刻的二人,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气息稀薄却威严依旧的虚影,迈着无声的步伐,缓缓地、径直地朝跌坐在地的游川走来。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游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如铁,并且驱动那如同风中残烛、布满裂痕的灵魂罗网权能,本能地试图凝聚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防御——尽管他也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抵抗都如同螳臂当车,徒劳且可笑。
而同时,墨珏的电子义眼,也死死锁定着虚影,核心处理器疯狂运转,警报轰鸣,却分析不出任何有效的对策,只能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如同面对天敌般的巨大压迫感。
当虚影走到了游川的面前,停住。 祂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微微低垂,“注视”着跌坐在地、满身狼狈、血迹与尘污混合的游川。 游川也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等待着审判或湮灭的降临。
这一刻,一种“死定了”的冰冷预感紧紧攥住了他。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凝固的世纪。闭目等待的游川,却未感知到预想中的杀意或毁灭的威压。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穿透了亘古时光尘埃的……悲悯?与……疲惫?
正当游川的思维在绝望与这奇异的感知中激烈碰撞,试图理解这神性存在的意图时——
下一秒!
他的意识,就仿佛被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一“拉”,瞬间沉入了一片纯白的、无边无际、寂静到令人心悸的灵魂领域。
这里绝非他主动进入的灵魂罗网深处!而是被一股更宏大、更本源的力量强行拉入的对话空间!
在这片纯白死寂中,一个宏大、温和、却又带着无尽沧桑与深重疲惫的声音,直接在游川的灵魂最核心处响起,如同直接在灵魂的基石上刻下印记:
“孩子……”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跨越星河的千言万语,如同浩瀚星云倾泻而下,冲刷、抚摸着游川每一缕濒临破碎的意识。 这声音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感。
紧接着,在游川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无法理解这声呼唤蕴含的万古悲欢的瞬间——那立于他物理身躯之前的稀薄虚影,在纯白灵魂领域之外,缓缓抬起了祂那由圣光构成的手指。
祂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物理层面,游川的太阳穴上。 没有疼痛,没有冲击。 只有一种温润、浩瀚、仿佛回归生命源初的暖流,顺着那一点,轻柔却又无可阻挡地涌入了游川的灵魂最深处! 刹那间!
游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无垠的圣光海洋之中,每一个念头、每一缕意识都被这纯净、富含生命本源的光辉温柔地包裹、抚平、滋养。
之前灵魂剥离的剧痛、权能被抽吸的虚弱、高强度战斗的疲惫、目睹牺牲的悲恸……所有精神和灵魂层面的创伤与重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被修复、抚慰!
甚至连他那源自神秘大佬构造的权能核心中,那冰冷的沉寂感与法则的疏离,都被这蕴含着创造与生命本源的光辉短暂地温暖、照亮了一丝!
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 如同涨潮的星河涌入干涸的河床,又瞬间退去。 那道点在他太阳穴上的圣光手指,连同站在他面前的整个上帝虚影,在将这股浩瀚暖流注入他灵魂之后,其本身的存在感,瞬间就急剧衰减、归于透明!
在游川重新恢复的物理视野(以及墨珏惊愕的注视)中,只见—— 那道稀薄的圣光虚影,在点中游川之后,其构成身躯的光粒子,如同受到了最终的归宿的召唤,快速地、无声地汇入了游川的身体之内!
如同晨曦融入大地,光芒没入尘埃。 仅仅几息之间,那曾散发着灭世威压、审判弑神的上帝虚影,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控制室内残余的圣洁气息与毁灭硝烟的奇异混合,以及跌坐在地、一脸茫然、震撼与灵魂深处残留暖意交织的游川,和旁边同样目瞪口呆、惊疑不定的墨珏。
“我去,什么,什么情况啊?”
当那圣光虚影散去后,从极度惊疑与灵魂暖流中缓过神的游川,其下意识地、带着一丝后怕,就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毕竟即便是当事人,他也完全无法理解那道神性虚影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那里依旧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物理痕迹。
“不,不对,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游川的心沉了下去。有时候,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无比确信,那道虚影,绝对是奔着自己的灵魂核心去的!
首先,他不相信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其将自己拉入某个特殊空间,就是为了叫自己一声“孩子”;
其次,作为当事人,他极其敏锐地感知到,确实有某种本质性的、难以名状的东西,留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于是,他立刻闭上眼睛,迅速内视自己的灵魂。其意识,也跟随着他那灵魂织缕,瞬间穿过了思维层,直达灵魂最幽深之处,以及灵魂罗网的核心所在地。 只“见”:
灵魂罗网的权能核心,依旧散发着深邃的靛蓝色光泽,神秘大佬镌刻的反制法则印记如同冰冷的星图般稳固运转。
先前夺舍和吸收的灵魂烙印\/碎片,也安安静静地沉在核心深处,如同被安抚的深海潜流。
而灵魂状态,也被那之前强行剥离造成的创伤,似乎被那股温暖的力量抚平了大半,灵魂的“结构”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固与充盈感,仿佛被精心修复过。
但是,那股注入的浩瀚圣光呢?那个发出呼唤的意志呢?
它们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场极度真实却无法捕捉的幻梦。
“不,并非完全消失。”
游川的灵魂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每一寸灵魂疆域。他敏锐地捕捉到,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那权能核心与无数灵魂烙印交织的幽邃之地,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星辰余烬般的温暖印记? 或者说……一粒种子?
它安静地蛰伏在最深处,与灵魂罗网、灵魂夺舍烙印以及那些灵魂碎片和平共处,没有释放任何力量,也没有传递任何信息,只是存在着。如同沉眠于母体深处的生命原初。
“嗯?”
游川彻底纳闷了,巨大的困惑如同星云般在意识中旋转。
这一刻,他完全无法将那道虚影对自己所做的一系列行为串联成逻辑链条: 从最初的降下神罚,到被渚星神系反制切断吞噬,再到墨珏掷出人皇剑碎片破坏阿德勒魂核引发其疑惑迷茫,接着吸收了自己一点灵魂织缕后突然暴起抹杀阿德勒,最后把自己拖入空间叫了声“孩子”,注入暖流修复灵魂,并留下这粒种子后安静地躺自己灵魂里……
“这都哪跟哪啊这是……”
瞬间,游川那半能量化的脑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思考这种完全没有因果逻辑、充满神性悖论的行为目的,实在烧脑且令人不安。
而此刻,墨珏也在游川正陷入灵魂谜团之时,挣扎着缓了一口气。
她用手臂艰难地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拖着半个身子,依靠在断裂的合金壁上,锐利的电子义眼死死盯着游川,声音带着嘶哑与极度的警惕: “祂…消散了?”
她挣扎着,试图站得更直,目光扫过游川全身,
“祂对你做了什么?”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道虚影是钻进了游川体内! 游川缓缓睁开眼,金色瞳孔里同样充斥着巨大的迷茫与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迎着墨珏审视、探究、隐含担忧的目光,艰难地摇了摇头,嗓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知道……祂……好像只是……点了我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他无法解释那声灵魂深处的呼唤和暖流,更无法描述那点蛰伏的印记。强烈的虚幻感与现实感在他脑中激烈冲突。
但地上碎裂的牧魂之冠残片,空气中残留的圣洁与毁灭交织的气息,以及下方舱室中——透过布满蛛网裂痕的观察窗,无相者庞大的黑色凝聚态核心表面,那层“圣光冰封”正迅速消退,被压制的混乱能量如同解冻苏醒的亿万毒蛇般重新翻涌、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远处,黑山羊母体也传来了低沉而危险的嗡鸣,显然在之前的冲击中也受到了影响……
这一切都在冰冷地宣告:这不是梦。
上帝虚影并未消失,而是以一种游川完全无法理解、超越认知的方式,“进入”了他。或者说,是祂选择了在游川的灵魂中……沉寂?或者说,留下了某种无法解读的遗产?
刹那间,巨大的谜团如浓重得化不开的宇宙尘埃笼罩心头,甚至暂时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游川强忍着灵魂深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般的钝痛,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站起。
瞬间,激战过后的炼狱景象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整个Z-0核心控制室上半部连同上方数层结构,几乎被那神圣剑气彻底撕裂抹平,只余下扭曲熔融、如同巨大怪兽残骸般的合金骨架与焦黑狰狞的断壁。
刺鼻的金属烧灼味、能量过载的臭氧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弥漫,萦绕着空间的死寂。
他看着这片惨烈的废墟,看着玄武地底巡洋舰牺牲化作的尘埃,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无相者核心……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游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那粒种子带来的莫名悸动,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住下方舱室的入口。
他必须趁无相者本体刚从神性压制中恢复、力量尚未完全凝聚的虚弱期,利用灵魂罗网强行将其控制或摧毁!这是消除这最后、最致命威胁的唯一窗口!
可就在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强忍着全身的抗议,准备寻找通往下方舱室的路径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突兀、刺耳、在死寂废墟中显得格外诡异、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的固定电话铃声,猛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