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将全场目光再次吸引到他身上。刚刚经历了慕容复吐血败退的震撼,此刻竟还有人敢主动请缨?而且依旧是这个让人摸不透深浅的年轻人。
苏星河眼中精光一闪,他等待这一刻已久,立刻侧身让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南宫公子,请。”
南宫宸微微颔首,对身旁带着关切目光的刀白凤、秦红棉等人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迈步走向那巨大的棋盘。他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向一个能令人心神崩溃的险地,而是漫步自家庭院。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慕容复调息中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南宫宸,既希望他也失败,又隐隐期待他能创造出奇迹,打破这僵局。丁春秋则眯着眼睛,阴冷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与杀意。
南宫宸在棋盘前站定,并未像慕容复那样立刻沉浸其中推演。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黑白交错,看似杂乱无章,死局重重,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无数数据流闪过,星辰生灭。
他没有动用纯粹的精神力去硬闯棋局幻境,而是以自身融合了现代知识结构与武道智慧的“万象归真”境界,去解析这棋局背后蕴含的“规则”。
“有点意思,”南宫宸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心中了然,“并非单纯的围棋死局,而是融入了奇门遁甲、心理暗示,甚至一丝精神引导的复合型谜题。核心并非‘求生’,而是‘向死而生’,破而后立。无崖子前辈,果然学究天人。”
他看破了关键,却并未立刻落子破局。时机未到。这棋局,对他而言已无秘密,但他此行的目的,远不止是继承无崖子的功力那么简单。他要的,是整个逍遥派的臣服与整合,需要更合适的契机。
就在众人以为南宫宸也会陷入长时间推演,甚至可能步慕容复后尘时,他却只是看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缓缓收回了目光,脸上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竟然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并不打算立刻尝试破局。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不敢试了?”
“看来是看出厉害,知难而退了?”
“装模作样!还以为有多大本事!”
“未必……你看他气定神闲,不像是被吓退的样子。”
议论声再起,充满了疑惑和失望。苏星河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但他能感觉到南宫宸并非畏惧,而是别有深意,便没有出声。
丁春秋见状,嗤笑出声:“哗众取宠之辈!苏星河,你看你等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苏星河脸色难看,没有理会他。
场面一时又陷入了僵局。连最被看好的南宫宸都“退缩”了,还有谁敢上?
玄难大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身旁依旧茫然的段誉身上,温言道:“段公子,你天性纯良,不滞于物,或许这棋局,正需要你这样的心性才能勘破。不妨一试,纵不成功,亦是一场历练。”
段誉被玄难大师一说,又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感受到那边木婉清清冷的目光似乎也瞥了过来,他心头一热,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结结巴巴道:“既……既然大师这么说,那……那小生就试试看,若是出了丑,诸位莫要见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赶赴刑场一般,一步步挪到棋盘前。与慕容复的凝重、南宫宸的从容不同,他脸上满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段誉棋艺本就普通,看着这复杂无比的棋局,更是头晕眼花。他试着按照常规棋理去推演几步,却发现处处是死路,白棋大片大片仿佛都要被屠戮,急得他额头冒汗,心中不忍:“这……这怎么下得去手?这么多‘生灵’,岂能因我一子而涂炭?”
他本性仁善,这珍珑棋局处处蕴含杀机,正好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和矛盾的地方。渐渐地,他不再去看棋形,精神却被棋局中那股惨烈、绝望的气息所吸引、吞噬。
幻象丛生!
他仿佛看到了曼陀山庄的王语嫣,对他冷若冰霜,转身投入表哥慕容复的怀抱;又仿佛看到了父母段正淳与刀白凤复杂痛苦的眼神,以及自己离奇的身世带来的迷茫与痛苦;还有江湖的险恶,人心的叵测……种种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执念、困惑,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形成了他的心魔!
“不……不是这样的……语嫣妹妹……爹……娘……”段誉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体内刚刚有所成就的北冥真气和凌波微步内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脸上时而痴迷,时而痛苦,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眼看就要心神失守,武功尽废,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誉儿!”玄难大师见状大惊,上前一步,却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惊扰之下让段誉立刻崩溃。
“段公子!”慕容复也微微动容,他虽然视段誉为情敌,但也不愿见他落得如此下场。
丁春秋则是面露狞笑,乐见其成。
周围众人无不骇然,这段誉看起来比慕容复还要凶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南宫宸动了。他并指如剑,隔空轻轻一点。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精纯至极、带有安抚与引导意味的北冥真气,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渡入段誉背心大穴。
这道真气并非强行镇压,而是以一种更高层次的理解,轻轻拨动了段誉体内混乱的北冥真气,同时带着一丝清心明神的意念。
陷入心魔幻境中的段誉,只觉得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突然从背后涌入,瞬间抚平了他体内翻腾的气血,那纷乱杂沓的幻象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抹去,眼前骤然一清。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站在棋盘前,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但那种崩溃的感觉已然消失。
他茫然回头,正对上南宫宸平静的目光,瞬间明白是对方出手相助,连忙躬身行礼,感激道:“多……多谢南宫公子出手相救!”
南宫宸淡然道:“段公子心性纯良,只是执念颇深。此局凶险,不破也罢。”
段誉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再不敢看那棋盘一眼,退回到玄难大师身边,低声道:“大师,这棋局实在太可怕了。”
玄难大师深深看了南宫宸一眼,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南宫施主出手相助。”他心中对南宫宸的评价再次拔高,此人不仅修为深不可测,心思更是缜密,出手时机妙到毫巅。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南宫宸轻描淡写的一指,便将濒临崩溃的段誉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这是何等精妙的真气控制?何等高深的武学修为?
全场寂静!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南宫宸还只是好奇和猜测,那么现在,则变成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连慕容复和丁春秋的脸色都彻底变了。慕容复自问无法如此轻松写意地救回段誉,丁春秋更是眼神阴鸷,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恐怕是他此行最大的变数和障碍!
苏星河心中激动难以自抑,看向南宫宸的目光充满了热切。是他!一定是他!师父等待的有缘人,或许就是此人!不仅身负精纯的北冥神功,更能以如此方式助人脱困,其对逍遥派武学的理解,简直深不可测!
南宫宸无视周围各种震惊、敬畏、忌惮的目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珍珑棋局,心中暗道:铺垫已足,接下来,该是彻底解决这桩公案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