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心底那根始终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
那些关于未来、关于病症的沉重忧虑,在这一刻变得轻飘飘的。
他近乎破罐破摔地想:
就这样吧,只要她是鲜活的、快乐的,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
如果真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人间也好,地狱也罢,他陪着就是了。
总归,不能再让她一个人。
于是,他眉宇间的凝重化开,顺着她的话,宠溺的说:
“行~我们丁大小姐最厉害,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可他这般态度,却让丁浅心里猛地一沉。
她太了解他了。
凌寒绝不是轻易会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让步的人。
他能这样,只有一个可能。
他暗自做了某个极其决绝的决定,一个或许包含着“同生共死”意味的决定。
她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嬉笑都褪得干干净净,盯着他认真的说:
“凌寒,你记住了,我们拉过钩的。”
“你答应过我,就算以后……没有我,你也要一个人,好好地把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凌寒猛地一愣。
随即突然想通了所有关窍,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被她的“算计”的、酸涩又无奈的心疼。
“我说呢,从下午开始,怎么突然那么乖,肯跟我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
“铺垫了那么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嗯?”
丁浅被他戳穿,也不尴尬,反而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呀,被发现了?我们少爷怎么这么聪明呀?”
凌寒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气又是心疼,最终都化作了浓浓的无奈:
“丁浅,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每次都是这样,非要先撕开自己的伤口给我看,让我痛得不行了,再趁机跟我讨要点什么。”
“我不管,”丁浅抓住他的手指,耍赖般地晃了晃,语气娇蛮:
“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嘛?拉过勾的,不能反悔!”
他心口酸涩得厉害,却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答应不了。”
丁浅脸色微变:
“为什么?”
凌寒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没有你,就没有了我。”
丁浅怔住了:
“你这……说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了?”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说:
“一定算——但前提是,你得在。没有你,我哪还有心思做别的事?”
丁浅听着他明显耍赖的话,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
“那我以前的罪就白受了?!为了守着这个狗屁承诺,我一个人活得那么苦!你现在轻飘飘一句‘没有你就没有我’,就能不守信?”
凌寒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激动起来微微颤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没有白受。”他斩钉截铁地说,目光沉静地回望她。
“浅浅,你听着,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眼角的湿意,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心疼和一种深藏已久的坚持: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一直都在默默努力着。”
“努力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把你重新找回来,强大到再也没人能逼你离开,强大到能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受一点苦。”
丁浅被他这套逻辑绕得有点晕,气结:“你的意思是,你要耍赖啦?”
“就耍赖了。”
凌寒承认得干脆,他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所以,浅浅,为了让我也能存在,你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他只能用这种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与对方死死捆绑在一起,让她无法先行离开。
她从他腿上下来,没看他,只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往窗边走。
凌寒伸手想拉她,语气软了些:
“怎么还真生气了?”
“你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
“哼。”丁浅头也不回,径直走到窗台边。
凌寒以为她要抽烟,没再拦,心里却仍笃定:
这事没得商量。
可下一秒,她抬手撑住窗台,轻巧一跃就坐了上去。
“丁浅,你干什么?!”
凌寒瞬间慌了,猛地站起来就要冲过去。
“站住!你动一步试试看!”
凌寒的脚步硬生生顿住,手心瞬间冒了汗,语气急得发颤:
“我不动,我不动!你快下来,太危险了!”
风卷着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她看着他,眼底亮得吓人:
“我要你答应我。”
“以后要是只剩你一个人,不管多痛苦,都得好好活下去。”
“浅浅,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
她突然提高声音: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非要把你的命和我的绑在一起,你想过我心里多难受、压力多大吗?我要是真的……你让我怎么安心?!”
他看着她激动颤抖的身影,生怕她一个不稳就栽下去。
可他不想让,他怕他稍稍退让,她就又不见了。
丁浅看着他不吭声,身子甚至往后仰了仰,风吹的她的头发愈发凌乱。
“你答应不答应?”
他喉结滚动,指尖攥得发白——他不想让,可更怕她真的掉下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猩红的绝望和妥协,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好,我答应你。”
“但我有个条件。”
丁浅:“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在那之前……你都必须在我身边。一刻都不准离开!这是交换条件。”
“好。”
丁浅答应得干脆,坐直了身子,又补了句:
“你要守信。你已经骗过我一次,这次不能再骗我。”
“不骗你。”他立刻保证,眼睛死死盯着她,不敢移开分毫。
“你发誓!”
丁浅不依不饶,声音在风中颤抖。
他没有任何犹豫:
“行!我发誓!你快下来!”
得到他斩钉截铁的誓言,丁浅似乎终于满意了,屈膝往下一跳。
凌寒几乎是同时冲过去,一把将她死死抱在怀里:
“丁浅……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丁浅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甚至能听到他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诉说着他方才有多么恐惧。
丁浅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好了,没事的,我计算过角度和力度,不会真的掉下去的。”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点燃了凌寒压抑的怒火。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瞪着她,气得几乎要笑出来:
“计算过?!丁浅!这是几十层楼!你跟我说计算过?!万一呢?!万一失手呢?!你拿什么计算?!啊?!”
他真是被她这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对自己生命的漠视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丁浅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那副快要吃人的样子,自知理亏,抿了抿唇,小声道: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只能伸手把人重新拉进怀里:
“没有下次了。浅浅,别再拿自己的安全赌,我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