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找到了，这颗电容被击穿了。”李家宝头也不抬，用镊子夹起一个芝麻大小的元件。
“还有这里，这个地方接口的焊点虚了。”
……
半个小时时间，李家宝陆续找出了三处物理故障点，抬起头时，额角挂满细密汗珠。
付老深深凝他一眼，笑开，什么也没说。
把原型机拿过来，当着李家宝的面，把他指出的故障点精准修复。
“不错，三个物理故障全找出来了，记住我刚才的修复手法，这是你在工具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付老把修复的原型机推到李家宝面前，示意他通电。
这一次，信标的反应大了些。
中央屏幕先是红光一闪，接着转为绿光，但只亮了不到半秒，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啵”，再次归于死寂。
李家宝抿着唇，眼睛紧紧盯着付老，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付老眼底笑意浓了几许，“想往下学？”
李家宝立刻重重点头，“想！”
“后面的技术，得用到我看家本领，你想往下学，得先拜师。”
“……”
李水根两步并一步上前，摁着孙子脖子往下鞠躬，“快喊师父！”
兔崽子，平时抖机灵，关键时刻掉链子！
拜师！给我拜！
周围一阵阵惊呼声。
探究欲旺盛的孩子们到底没忍住，纷纷跑到戏台下围观。
李家宝闭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
他都已经准备鞠躬了！
爷爷你手恁快干嘛啊！
付老分外满意，“以后咱俩就是师徒了。家宝，把这个原型机完全修好，是我给你的第一份作业。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会在凤凰屯待几天，暂住拥军宿舍。”
图书馆门口，王三姑婆脖子伸得最长，激动得不行，“鞠躬了！拜师了！诶哟喂付老收家宝当弟子了，成了成了！没想到家宝恁能耐！”
龙佩珍在她旁边咬牙，“你高兴就高兴你掐我干啥！老货！”
“诶哟喂高兴起来没注意，哈哈哈！他六婶，晚饭整好点招呼客人？”
“这顿饭得村长家做，付老收了家宝当徒弟，徒弟得有孝敬！”
“对对对，待会我让彩凤捉只鸡送村长家去！”
一场小考核完毕，付老跟着岑秘书去拥军宿舍安顿。
他一走，图书馆里外立刻闹腾翻天。
戏台下一大群年纪不一的孩子高声祝贺李家宝，羡慕坏了。
“李家宝，你太厉害了，居然连电容啥的都懂！”
“你真是看书自学的？脑子咋长的啊一看就会！”
“李家宝，你这一技之长太长了，给孩子分点技长吧！”
李家宝嘴角飞上天，跟熟不熟的人应话打了会屁，随便找个借口，带着小苗儿开溜。
离开图书馆，兴奋就真个没法压了。
李家宝抱着小苗儿转圈圈，嘴里嗷嗷叫。
“小苗儿，你就说家宝哥厉不厉害！”
“我有师父了哈哈哈！”
“哥不比曾轩、章三儿、翠妮差吧？”
“以后不准再说我豆芽菜了昂，哥是有师父的人了，好朋友要给我留点面儿！”
小苗儿死死扣住李家宝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紧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李家宝这个豆芽菜，甩她干啥！
他那点鸡崽子力气，他一松手她就得砸地上了！
不带这样恩将仇报的！
黑狼在两人旁边跟着转圈圈，甩着尾巴嗷呜嗷呜叫着玩。
李家宝是自己人，不在它警惕之列。
嗷呜！
……
拥军宿舍。
付老到了地方，直接进了老王个人宿舍。
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地位不同，见面却没有生分感。
更像是老友相见。
老王坐在靠窗唯一一张椅子上，笑看来人，“岑秘书说你先去了图书馆，那孩子你见过了？”
“见过了，还考了他一番，天赋不错，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不用人招呼，付老直接在床铺边上坐下，比在外头更松弛，“我在这里待几天，看看他的天赋到底到哪个程度。”
“还要看？”
“搞学术嘛，惯了严谨。我这人你不是不知道，我可不随意收徒。”
付老说着话，带点点傲娇。
老王笑而不语，没有拆穿他。
不随意收徒？不是已经收下了吗。
这会要是来个人跟他抢徒弟，他第一急。
李家宝的机械天赋，用难得一见形容不太贴切，老王更趋向“惊才绝艳”。
他曲指在膝盖轻敲，“李家宝那孩子，三年级以前在县小学上学，那时候的学习成绩，嗯，语文十八分，数学二十分。”
付老一滞，“……”
“这时候的成绩呢？”
“这时候的，虽然没有双百，但是回回都在双九十以上。”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老王眼神平和，付老眼神惊疑。
两人在京市时，私下里是有交情的。
付老自然知道老王不说空话。
小学成绩实现飞跃不难。
但是老王特地提起这点，背后肯定有深意。
“你要不直接把话说明白？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去猜，你看看对象跟场合行吗？我大老远赶过来够累的了。”付老吐槽。
老王失笑，“你不是要在这里待几天吗？到时候你自有体会。”
“这就是我不爱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的原因，说的话全带弯，还不如我实验室一台仪器可爱。”
付老懒得追问了。
坐在那的老头，就那死性子。
偏偏人家身份摆在那，他明面上还得尊敬尊敬。
老王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你既然来了，这个房间让给你，铺盖被褥都是干净的。我明天启程回京。”
付老确实累，也不讲究，直接往后面的床躺下，“回吧，定海得有神针。来的路上我还有点担心，现在看到你，知道我是白担心了。身体好不少了吧。”
“罗院长说，我能再干十来年。”
付老闭眼，打起呼噜。
老王最后那句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老男人打起呼噜来跟打雷似的，老王架不住噪音，走出房间。
房门一开，扑鼻的空气格外好闻。
每一口呼吸，都似能蕴养残破躯体。
老王眯眼，脸上浮出浅浅笑意，带点遗憾，更多的是坚定。
这里很好。
可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