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马车上的贵族对胡惊弦又一次干涉地方事务,深深不满,你丫是梅勒男爵,不是七省巡抚,其他城市的事情关你p事?
再说了,就这么行一路,查一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波尔多城?
知道伟大的国王陛下还在等着你吗?
一群贵族打开车门,傲然跃下,大步到了胡惊弦的马车边,灿烂地笑:“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的光芒照耀的地方必然将开出美丽的花朵。”
“伟大的愤怒之神是世上最仁慈最善良最爱护平民的神灵。”
场面话到位了,一个贵族悄悄道:“这城市不是属于梅勒城的,是属于伟大的国王陛下的。伟大的愤怒之神插手不太妥当。”
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又不是自己的地盘,何必多惹麻烦。
胡惊弦用看白痴的模样看一群贵族:“你们竟然到现在都没明白胡某最看重的是什么。”
一群贵族微笑着看胡惊弦,我们当然知道你丫想要成神,全瓦卢瓦王朝都知道,我们是为了“我们不惹麻烦”才劝你的。
……
一座简易的高台矗立在长街之上,胡惊弦高坐其上,小惊年一会儿爬到姐姐的椅子上,一会儿爬到姐姐的背上,一会儿四处乱瞅,没有一分钟安宁。
无数平民从四面八方赶到高台下看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憨厚的笑。
胡惊弦见四周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了,这才优哉游哉地问跪在面前的安德鲁,道:“你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一一说来,只要你是本座的信徒,本座就绝不会让本座的信徒受到一丝的委屈。”
“本座的信徒”五个字念重音,但凡有机会还要再重复100遍,管它言语中是不是冗余、病句,重点是所有人都能听清本座只为“信徒”出头。
达芙妮的扩音魔法将她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好些第一次遇到扩音魔法的平民明显惊恐地抖了一下。
高台上,安德鲁大声哭嚎:“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家真是太惨了……”
胡惊弦努力克制住脸上的笑容,别怪本座毫无同情心,你越惨,本座的宣传效果就越好。
她飞快转念,这次能够凌迟几个贵族?够不够筑京观?
对了,听到那个平民的可怜经历后,自己是不是该捶胸大哭?
或者挥舞长刀怒吼要砍死人渣贵族全家,然后一群人抱住她的手脚拦下她?
假如死的是个老人,自己是不是该喊“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胡惊弦努力压制嘴角,人生能有几次又帮助人,又宣传了自己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把脑海中所有狗血的招数都使出来。
安德鲁不知道胡惊弦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继续哭嚎:“……100年内,本地没有出现过更惨的事情。”
“哦,伟大的神灵在上,我真不是胡说八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忠厚老实、从不说谎的性格……”
“……我家真是太惨了,我父亲死了,我母亲和我被赶走,无家可归,每天只能躲在树林中……”
“……没有吃的,只能吃野菜……很多时候找不到野菜……”
“……很多贵族老爷都在找我们,我们好怕……”
“……那些树林也是属于贵族老爷的,要是被贵族老爷抓住了,我们会被绞死的……”
胡惊弦听了十几分钟,心里已经想好了几百个刷名誉的手段,没想到安德鲁竟然还没有说到正题,眼珠子都要掉了。
狗屎,遇到一个碎嘴却抓不住重点的白痴。
她急忙打断道:“停!”
“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看着胡惊弦,再一次泪水狂涌:“伟大的愤怒之神啊,我家实在是太惨了……”
“……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家……”
“……我对神灵发誓,我家这辈子没有遭遇过这么惨的事情……”
“……这两个月来遇到的事情,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我感觉自己已经不会爱了……”
胡惊弦揉着额头,再一次打断道:“本座只对真相感兴趣,不想听你说你家有多惨。”
安德鲁看胡惊弦的目光中满是委屈和愤怒,伟大的愤怒之神竟然不想听他家有多惨。
胡惊弦看懂安德鲁的眼神,控制住打人的冲动,循循善诱道:“你只需要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需要说任何多余的话,你听懂了没有?”
安德鲁用力点头。
胡惊弦微笑,道:“很好,说吧。”
安德鲁泪流满面,继续嚎哭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家真的好惨啊……”
胡惊弦冷冷地看着安德鲁,招手:“来人,给我掌嘴!”不打你,你真以为胡某好脾气了。
四周无数围观众平静地看着安德鲁挨打,不过是打耳光,小意思,哪个平民没有被贵族老爷打过耳光,但凡露出一丝惊讶就不配称为韭菜。
几个卫兵一口气打了安德鲁十几个耳光,胡惊弦这才叫停了殴打,对安德鲁再次道:“本座不想听你的感受,本座只想听客观事实。”
安德鲁顶着被打肿的脸,用力点头,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家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家最老实……”
胡惊弦冷冷地道:“继续掌嘴!”
安德鲁悲愤无比:“为什么又打我?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几个卫兵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安德鲁悲愤的哭嚎声令人心颤。
胡惊弦抬头看天,心中波涛汹涌,谁说胡某幸运E的?胡某明明是幸运S好不好?
真以为大字不识几个、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子、一辈子没有接触过有学问、有逻辑的人,就凭天天吃一碗野菜糊糊,就能变得说话有条理?
归纳、总结、提要的能力是需要强大的社会环境、学习环境才诞生的技能啊。
不然古代为什么要在“告状”的流程中增加“写状纸”,为什么朱88要设置“八股文”?
胡惊弦只要瞅瞅眼前这个忽略客观事实,只会输出情绪,以为话越多,嗓门越大,道理越多的安德鲁就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才遇到一个毫无归纳总结能力的人,自己的幸运值是多么的高。
她冷冷看着安德鲁,这个男人或许遇到了极其严重的案件,也可能只是发生了与邻居吵几句的案件都不算的小事情。
胡惊弦厉声呵斥道:“本座提问,你回答……不,本座提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听懂了吗?”
安德鲁用力点头。
胡惊弦深呼吸,带着无可奈何,问道:“你家人被杀了?”
安德鲁用力点头:“是!”
胡惊弦微笑:“很好。”
她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所有问题,“死了几个”,“谁杀的”,“时间”,“地点”,“情杀”,“仇杀”,“为了钱”……
诸如此类,保证这个永远找不到逻辑和归纳的家伙能够用YES or No 搞定。
虽然这种询问方式有些像白痴,但是成果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再也不用被“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她现在不是搞定了案件类型了吗?
胡惊弦对在天黑前搞定冤案内容充满了信心。
安德鲁忽然皱眉,想了想,又疯狂摇头:“不是。”
胡惊弦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在凸起,狗屎!
她重新问道:“你家人死了?”
安德鲁用力点头:“是!”欢喜地看着胡惊弦,伟大的愤怒之神终于开始理解他了。
胡惊弦冷冷地看着安德鲁,乐观了,别说天黑了,明年都搞不定,找个积年老衙役严刑逼供会不会更快些?
安德鲁眼巴巴地瞅着不许他说话伸冤的胡惊弦,委屈极了,与贵族老爷沟通真是太困难了。
高台下,当地治安官带着几人挤出人群,笑道:“伟大的愤怒之神胡惊弦殿下,没有必要在这个平民身上浪费时间。”
那治安官温和地道:“我是本地的治安官艾布纳,我对这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
胡惊弦平静地看着那治安官慢悠悠走上高台,心里飞快转过几百个念头。
治安官艾布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德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对胡惊弦解释道:“……两个月前,本地贵族德志老爷……”
案情非常简单,贵族抢夺平民的财产,结果被平民反杀了,平民也畏罪自杀了。
胡惊弦严肃地问安德鲁道:“治安官艾布纳有没有说谎?”
安德鲁大声道:“有!”
治安官艾布纳一怔。
安德鲁指着治安官艾布纳大声道:“他没说他打断了我父亲的腿!打得我三天不能下床!”
四周无数平民怒视治安官艾布纳,这是故意赖掉你的恶行,想要脱罪吗?太卑鄙了。
艾布纳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卫兵,卫兵悄悄点头,确有其事。
艾布纳笑道:“我竟然忘记了是我打的。没错,是我打断了查尔斯的腿,打得安德鲁三天不能下床。”
艾布纳没有想要隐瞒这件事的念头,他是真的忘记了。
他每天打多少刁民,哪里记得随口一句“打断了他们的腿”?
艾布纳笑眯眯就认下了打断查尔斯的腿,没有想过要赖账不认。
不就是打断了一个刁民的腿吗?又没有打死,有什么不敢认的。难道身为治安官还不能打断一个刁民的腿了?
胡惊弦继续问安德鲁道:“还有吗?”
安德鲁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伏地大哭。
艾布纳笑着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这贵族德志与平民查尔斯的田产纠纷孰对孰错,相关的人都死了,不太好确定。”
“平民查尔斯杀死贵族德志却是板上钉钉的。”
胡惊弦抬头看着天空,天上都是云朵,找不到一丝蓝色的天空。
艾布纳继续道:“按理,平民杀死贵族必须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全家都要被绞死,尸体要永远挂在树上,灵魂不得进入神灵的天国。”
“我考虑到此案的起因是田产纠纷,在确定田产究竟属于谁之前,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判决。”
附近无数平民用力点头支持,平民杀死贵族竟然也没有追究凶犯一家,更在认真调查田地的归属,世上还有比这个更令人心暖的言语吗?
有平民大声叫道:“治安官老爷万岁!”
有平民热泪盈眶:“我竟然遇到了一个有良心的治安官老爷。”
有平民大声对安德鲁叫道:“你不用告状了,治安官老爷会把田地还给你的。”
安德鲁笑容满面,谄媚地看着治安官,虽然自己和父亲都被治安官打过,但是哪个老爷不打人?
只要治安官老爷为民伸冤,那就是好老爷。
安德鲁飞快站起来,大声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俺不告治安官老爷了,他是好人。”
治安官艾布纳温和地笑,优雅地对着胡惊弦行礼:“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能够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酒会,请务必赏光。”
胡惊弦兀自抬头看着天空,淡淡地道:“艾布纳……”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艾布纳脸色微变。
胡惊弦缓缓低下头,冷冷盯着艾布纳,声音冰凉:“你们是不是疯了?”
艾布纳平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胡惊弦,笑容依旧,却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