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冲出人群,跪在长街上,大声叫嚷:“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请聆听你的信徒的小小的哀求吧。”
街边有人认识安德鲁,忍不住惊呼:“那是查尔斯的儿子安德鲁!”
“安德鲁是不是疯了?”
更多的人不认识安德鲁,但听到“查尔斯”三字,瞬间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是他。”
查尔斯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轰动,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查尔斯和安德鲁的名字?
有人看着安德鲁跪在着名杀人狂面前寻求帮助,忍不住摇头叹息:“他死定了。”
有人眼角微微湿润,虽然不认识安德鲁,也不认识查尔斯,但是查尔斯一家的经历太过凄惨,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有人皱眉,声音带着嗔怪:“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还要……”
有人却已经猜到了安德鲁的心思,低声道:“杀死德志老爷的查尔斯死了,但是谁知道治安官会不会抓安德鲁?”
一群人点头,杀死贵族老爷是多大的罪啊,不抓凶手的儿子老婆简直没天理了。
那聪明人继续道:“……哪怕治安官不抓安德鲁,安德鲁家被抢了12亩地,以后多半只能当佃农了……”
一群人虽然早就知道失去了田地的安德鲁家只能当佃农,此刻依然忍不住轻轻叹息。
当佃农要缴纳高昂的佃租的,哪有种自家的地得到的粮食多。
曾经拥有12亩地的、一家人能够温饱的安德鲁一家成为佃农后多半要饥寒交迫了。
那聪明人继续道:“……要是德志老爷家的人打个招呼,哪个贵族老爷会将田佃租给安德鲁?”
“那么安德鲁就只能成为农奴了。”
一群人重重点头,天下贵族老爷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将田地佃租给一个杀死贵族老爷的人的妻子儿子?
没有办法佃租田地的安德鲁一家除了主动成为农奴,还有什么办法活下去?
有人冷冷地道:“就算安德鲁一家不想成为农奴,也有的是贵族想要他成为农奴。”
一大群人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治安官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查尔斯的家人全部抓起来,但德志老爷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查尔斯的家人。
说不定将安德鲁抓去做农奴的仆役已经在路上了。
有人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安德鲁,终于理解了安德鲁别无选择,只能拿命赌“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的虚伪的善良了。
有人低声道:“就算一样要成为农奴,成为‘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的农奴至少有野菜馒头吃。”
好些人重重点头,能够成为“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的农奴已经是神灵对安德鲁的恩宠了。
有人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车,急忙低声警告:“不想死就快离开这里!”
无数人心中一凛,急忙离开。
作为待在路边看“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的华丽马车的路人甲很开心,作为被安德鲁连累一同砍死的路人甲级太倒霉了。
无数人匆忙离开,一个大胡子男人越走越慢,终于停住脚步,回头望向跪在道路中间,浑身发抖,却高举双手高呼“伟大的愤怒之神”的安德鲁。
那大胡子男人的神情从犹豫到坚定,从惶恐到凶狠,握紧了拳头,慢慢地,大声地道:“我们必须站在安德鲁这边,必须支持安德鲁。”
附近的人震惊地看着那大胡子男人,低声劝道:“你疯了!‘给农奴吃野菜馒头的蠢货’会杀死所有看热闹的人的!”
那大胡子男人大声道:“我知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可能会杀死我们……”
他抖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恐惧,但依然坚持道:“……可是,今天德志老爷可以抢走查尔斯的12亩地,明天其他贵族老爷也能抢走我们的12亩地。”
四周原本飞快离开的人群中,有人停下了脚步,仔细听那大胡子男人说话,有人不屑一顾,加快了脚步。
那大胡子男人大声道:“我们的土地就是我们的,哪怕是贵族也不能抢我们的土地。”
“可那些贵族老爷抢夺查尔斯的土地,还要他给800个银币赔偿。”
“那些贵族老爷不讲理!”
“那些贵族老爷无视法律!”
“那些贵族老爷不要脸!”
“那些贵族老爷不是人!”
停住脚步的人纷纷点头,土地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凭借手里的权力肆意抢夺他人财产的贵族老爷都是禽兽畜生王八蛋。
一个人看看四周,大声道:“贵族老爷欺负的是查尔斯一家,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被伟大的愤怒之神杀死。”
停住脚步的人们重重点头,满脸惶恐,伟大的愤怒之神残忍无比。
那大胡子男人大声道:“那些贵族老爷今天抢夺查尔斯的12亩土地,逼迫查尔斯交出800个银币,明天就能抢走我们的土地,逼迫我们赔钱!”
“今天贵族老爷欺负查尔斯,我们不帮他,明天贵族老爷欺负我们,也没人帮我们。”
“今天查尔斯杀了贵族老爷,明天贵族老爷就会找几十个仆役保护他,我们被贵族老爷抢夺土地的时候,想要学查尔斯杀了贵族老爷也做不到。”
无数停下脚步的平民缓缓点头。
那大胡子男人大声道:“帮查尔斯伸冤,就是帮我们自己伸冤!”
一群停住脚步的平民有人心动,有人犹豫,有人皱眉思索。
有人颤抖着问道:“伟大的愤怒之神真的不会杀……”
远处,马车缓缓停住。
一群卫兵护住了马车,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辆马车上陡然冒出一道白光,冰冷的气息向四周蔓延。
一个女声冷冷地问道:“什么人胆敢打搅本座的休息?”
街边所有人惊恐地跪下,这就是给农奴吃……不,伟大的愤怒之神胡惊弦殿下的杀气?
一道破铜锣般的声音响彻天地,然后是鼓声,以及一个口齿不太清楚的男声:“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注1】
“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
“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街上所有人绝望地蜷缩在地上,让无数平民欢喜到泪如雨下的属于神灵的音乐没有让他们感到一丝欢乐,唯有对神灵的无限畏惧。
好几个人手脚无力,已经彻底趴在了地上,心中的悔恨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沉重和冰凉。
想要活下去就不该看热闹;既然看了热闹就不该说话;既然说话了就不该被人听见。
如今所有错误都犯了,怎么可能不死?
一个平民眼中都是泪水,早知道今天会死,就把家里藏着的两斤面粉早早吃了。
另一个平民眼中却满是疯狂,安德鲁敢赌命,他为什么不敢?今天就要把贵族违反法律抢夺平民田地的事情说清楚。
长街上,安德鲁大声哭嚎:“伟大的愤怒之主殿下,我家的田地被贵族老爷抢走了,我父亲死了,我要被贵族老爷抓去做农奴了,我已经没有活路了。”
“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难道平民就该没有活路吗?”
街上无数平民深深共鸣,要是平民的合法财产可以随意被抢夺,平民可以被随意抓去当农奴,随意251,那么谁还有未来?
这世上是不是只有贵族和农奴两种人了?
这世界是不是要回到原始社会了?
有人咬牙大声叫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请为平民主持正义吧。”
发抖的人群中又有一人颤抖着附和:“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请为平民主持正义吧。”
越来越多的人颤抖着叫嚷:“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请为平民主持正义吧。”
马车上,胡惊弦听着渐渐整齐的呼喊声,兴奋得拍小惊年的腿:“这就是民意啊,这就是民心啊,这就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胡某正在烦恼怎么扩大‘愤怒之神’的知名度,这么快就有人撞在胡某的枪口上了?”
“世上还有比为民伸冤更好的宣传吗?”
小惊年睁大眼睛,也卖力拍姐姐的腿:“这就是枕头啊。”
胡惊弦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认真想了一遍小惊年不肯好好学习,终于板着脸,冷冷地扬声问道:“你真的是本座的信徒?”
安德鲁呆呆地看着胡惊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
胡惊弦冷冷盯着安德鲁,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得回答?废物!
长街边,路人甲反应极快,大声道:“他当然是伟大的愤怒之神的虔诚信徒!”
“我们都是伟大的愤怒之神的虔诚信徒!”
那路人甲大声叫道:“divano hu Jing xian !”
无数路人大声叫嚷:“divano hu Jing xian !”
安德鲁终于醒悟,大声模仿着别人的叫喊声,竭尽全力叫道:“divano hu Jing xian !”
胡惊弦这才笑了:“果然是本座的信徒啊,那就不同了。”
她从马车上站起身,大声道:“本座管定了!”
看那男子服装是一个平民,一个平民有什么冤情需要拦路告状?
无非是被贵族抢了妻女,被贵族打死了爹娘,被贵族放狗咬死了孩子,被指责在图书馆做不雅行为……
这些案件真是分分钟就能搞定。
胡惊弦灿烂地笑,瓦卢瓦王朝还有杀贵族数量比胡某更多的人吗?
胡某就是“贵族杀手”!
她大声道:“来人,建高台!”
两百余卫兵大声叫嚷:“建高台!”驱使周围的平民砍树伐木搭建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