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战云密布,八旗铁蹄的轰鸣仿佛已隐隐可闻。然而,就在这决战前夜,一道来自紫禁城的八百里加急,却并非万众期待的催战励军之旨,而是一封裹挟着朝堂怯懦与阴谋气息的密函,由一名神色倨傲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径直送入了镇东楼英亲王行辕。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京城,皇极殿内,一场关乎国战走向的激烈争辩,正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吹不散的,是那弥漫在帝国中枢的妥协之雾与铁血之争的硝烟。
镇东楼内,张世杰捏着那封盖有内阁和司礼监双重印信的密函,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信是留守内阁中某位倾向于妥协的阁臣,联合几名清流御史所写,语气看似忧国忧民,实则字里行间充满了怯战与试探。信中先是渲染了清军二十万大军压境的“骇人声势”,又提及蓟镇方向多尔衮军攻势凌厉,边墙多处告急,京城人心浮动。最后,笔锋一转,竟隐隐提出“可否暂缓正面决战”,“遣使与虏酋虚与委蛇”,“以金银岁币换取其退兵,待我朝休养生息,再图后举”的荒谬主张!
“混账!”一声压抑着雷霆之怒的低吼从张世杰喉间迸出,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坚实的紫檀木案几竟被拍得发出一声闷响。侍立一旁的李定国、刘文秀虽未看到信的内容,但见公爷如此震怒,心知必定是后方出了极大的掣肘之事,脸色顿时也变得无比难看。
“公爷,京城……”李定国忍不住开口。
张世杰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将那密信递给他二人传阅。当李定国看到“岁币”、“虚与委蛇”等字眼时,虎目圆睁,一股狂暴的杀气瞬间透体而出,他几乎要将那信纸撕碎!“无耻之尤!仗还未打,就想着跪地求和!我大明将士的血性,都被这些蠹虫啃光了吗?!”
刘文秀看完,亦是面色铁青,但他更沉稳些,沉声道:“公爷,此议虽荒唐,但既能以密信直送军前,恐怕在朝中……并非无人附和。陛下那里,态度未明啊。”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这封密信,代表的绝非仅仅是几个书生或庸臣的臆想,它更像是一股潜流试探性地冒出了水面。若他张世杰在此表现出丝毫犹豫,或是朝廷中枢最终倒向议和,那么前线数十万将士的浴血奋战,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军心士气,亦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京皇极殿内,朝会的气氛同样剑拔弩张。龙椅上,崇祯皇帝的脸色在冕旒后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袍袖。殿下,以都察院几位老御史和部分东林残余官员为首的一批文臣,正涕泪交加,慷慨陈词。
“陛下!虏势浩大,二十万铁骑分路而来,蓟镇烽火连日,京城一日三惊!英亲王虽善战,然兵力悬殊,若一味浪战,万一有失,则社稷危矣!臣等非是惧战,实乃为国祚着想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跪伏在地,声音悲切,“昔日宋辽澶渊之盟,亦换来百年和平!为今之计,莫若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出使虏营,许以金帛,令其退兵。我大明可趁此良机,整饬武备,巩固边防,此乃老成谋国之策啊!”
“臣附议!陛下,越国公年少气盛,欲毕其功于一役,却不知国战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能以些许财货,暂息干戈,实为社稷之福!”
“陛下三思!岂可因一人之功名心,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
妥协派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看似理智实则懦弱的逻辑,试图影响那位本就猜忌重重、内心摇摆不定的皇帝。勋贵集团和务实派官员则个个怒目而视,但在没有张世杰坐镇的情况下,一时竟被对方的“悲情”与“大义”压住了气势。
崇祯的内心无比挣扎。他何尝不想一战而定乾坤,洗刷多年屈辱?但皇太极的兵力、蓟镇的告急文书,以及内心深处对张世杰权势日隆的恐惧,都让他对这场决战充满了不确定感。妥协派的提议,像是一根看似安全的稻草,诱惑着他。
就在朝堂争议不下,崇祯即将被说动之际,一名兵部塘报官浑身尘土地冲入大殿,高举一份插着三根红色羽毛的紧急军报!
“报——!山海关六百里加急!越国公军前奏疏!”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军报上。崇祯精神一振,急忙道:“快!念!”
内侍接过军报,展开,用略带尖锐的声音高声朗读起来。这并非回复那封密信,而是张世杰在接到夜枭关于清军确切动向,并完成初步部署后,正式呈报朝廷的战略决心书!
奏疏前半部分,冷静而清晰地分析了敌我态势,指出了皇太极分兵之策的弱点,以及明军依托坚城、利器、新锐之师进行决战的胜算。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判断力。读到此处,崇祯的脸色稍缓,妥协派的官员则面露不安。
然而,奏疏的后半部分,笔锋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那暗流涌动的议和之声!
“……臣闻,庙堂之上,或有怯战误国之论,欲效宋室岁币之耻,行苟安妥协之实!此等言论,非但动摇军心,更是辱没祖宗,愧对天下黎民!臣,张世杰,蒙陛下信重,位列国公,统率大军,唯有断头将军,而无屈膝国公!”
“虏骑践踏我国土,屠戮我百姓,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凡有言和者,可视同为通虏!臣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军心,以正视听!”
“今大战在即,臣誓与辽东将士,血战到底!不破鞑虏,誓不还朝!若有人再敢以议和乱我军心,勿谓臣……剑锋不利!”
“臣,张世杰,泣血顿首,伏请圣裁!”
奏疏念毕,整个皇极殿鸦雀无声!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凛然杀气、决死意志以及对议和派的极度蔑视与警告,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朝堂!那些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妥协派官员,此刻个个面色惨白,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发一言!张世杰的威望和决心,通过这封奏疏,化作了实质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崇祯皇帝也被这奏疏中蕴含的决绝之气所震撼。他明白,张世杰这是在用他的威望和军权,强行堵死了任何妥协的可能!他若再犹豫,恐怕……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通报:“启奏陛下,大明皇家银行行长苏明玉,宫门外递呈紧急奏报!”
“宣!”崇祯立刻道。
苏明玉并未上殿,而是由内侍将她的奏报呈上。奏报内容言简意赅:皇家银行已启动全部战时机制,确保北伐军费“无穷无尽”,同时,银行监管体系监测到,有“不明资金”试图扰乱北方粮草市场,已被银行联合有司果断扑灭。奏报最后强调:“银行与前线同进退,金融与国家共存亡,任何动摇国战之行为,皆为银行之死敌!”
这封奏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坚定了崇祯的决心。前方大将决死,后方财权稳固,他还有什么理由摇摆?
崇祯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那些妥协派的官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
“越国公奏疏,忠勇可嘉!苏行长奏报,稳固人心!尔等……还有何话说?!”
无人敢应答。
崇祯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传朕旨意!”
“擢升张世杰,加赐‘越国公’世袭罔替(虚衔叠加,显恩宠)!授‘平虏大元帅’印,节制天下兵马,专征伐!辽东战事,一应大小军务,皆由越国公、平虏大元帅临机专断,朕……与朝廷,绝不遥制!”
“再有敢言和议、乱军心者……以通敌论处,立斩不赦!”
“陛下圣明!”勋贵集团与务实派官员齐声高呼,声震殿宇。妥协派官员则面如死灰,彻底失势。
“平虏大元帅”印!节制天下兵马!
这道旨意,如同最后的动员令,伴随着张世杰那封杀气腾腾的奏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朝野,传向山海关。
镇东楼内,当宣旨太监念完圣旨,将那枚沉甸甸、象征着帝国最高军事权力的虎钮金印交到张世杰手中时,李定国、刘文秀等将领眼中都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臣,张世杰,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不灭虏酋,终不还师!”张世杰接过金印,高高举起,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镇东楼,也通过无数信使,传向前线每一个军营!
“大元帅威武!”
“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昂,都要坚定!议和的风波,被张世杰以绝对的意志和实力,强行压了下去。战争的列车,再无任何阻碍,朝着既定的轨道,轰然前行!
然而,皇太极会如何应对这决死的意志?蓟镇方向,多尔衮的偏师,究竟会造成多大的麻烦?被压制下去的妥协派,是否真的就此甘心?这场被赋予了“平虏”之名的国运之战,其过程的惨烈与最终的结果,依旧如同关外弥漫的风雪,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张世杰手握金印,目光穿越雄关,投向北方。他知道,所有的铺垫、所有的争斗都已结束。接下来,唯有最原始、最残酷的铁与血的碰撞!他,和他的大军,已无路可退,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