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腊月二十四的晚上,李成钢刚给媳妇儿简宁端来一盆热水,仔细地帮她洗了脚,擦干,又小心地给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脚后跟抹了点蛤蜊油。
“快进被窝暖着,别冻着了。”李成钢的声音带着温柔。
简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刚钻进温暖的被窝,就听到自家房门被急促地拍响,伴随着阎埠贵带着哭腔的喊声:“成钢!成钢!救命啊!快开门呐!”
李成钢心里“咯噔”一下,飞快地披上棉袄去开门。门一开,只见三大爷阎埠贵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眼镜都歪到了一边:“成钢!快!快救救解旷!那孩子……那孩子浑身滚烫,烧得直抽抽,喊都喊不醒了!解成在上夜班啊!这可咋办啊!”
李成钢瞬间明白了——肯定是昨晚排了一宿队,冻狠了!他二话没说,转身对屋里喊了一句:“爸妈,简宁,我去趟医院!你先睡别等我!”话音未落,人已经跟着阎埠贵冲出了门。
冲进阎家那间屋子,一股热烘烘的病气扑面而来。阎解旷小小的身子蜷在床上,裹着家里所有的被子,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双眼紧闭,果然已经人事不省。三大妈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手里的湿毛巾都忘了换。
李成钢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利落地将烧得像块火炭的阎解旷背在自己宽厚的背上,用棉被把孩子裹紧固定好:“三大爷,拿着好看病要用的东西!快走!”他背起孩子就往外冲。阎埠贵手忙脚乱地抓起抽屉里的钱,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寒冷的冬夜,胡同里寂静无人。李成钢背着昏迷的孩子,脚步沉稳而迅疾。阎埠贵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自责的话:“都怪我……都怪我贪那俩小钱……把孩子冻坏了啊……我的解旷啊……”
一路疾行赶到最近的医院急诊。值班的医生护士一看这架势,立刻围了上来。量体温、听诊、检查……忙而不乱。
“四十度一!急性肺炎!赶紧抢救室,准备输液退烧!”医生果断下令。
李成钢帮着把孩子放到病床上,看着护士麻利地扎针输液,阎埠贵在一旁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医生。直到冰冷的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流进阎解旷细小的血管,孩子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吓人的急促,阎埠贵那颗揪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往下落了落,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阎埠贵看着李成钢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又看看病床上渐渐安稳下来的儿子,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成钢……大恩不言谢……今天要不是你……我家解旷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后怕和感激。
李成钢喘匀了气,拍了拍阎埠贵的肩膀,声音平静:“三大爷,遇事别慌。孩子没事就好。医药费不够,我这儿还有点。”
“够了够了!我带了!带了!”阎埠贵慌忙摆手,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算计。
李成钢点点头,等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确认暂时脱离了危险,才直起身:“我先回了,简宁怀着身孕在家。有事随时去叫我。”
阎埠贵挣扎着要起身送,被李成钢按住了肩膀:“您守着孩子,踏实点。”…………!!!
“爸…水…”阎解旷的声音嘶哑微弱。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老旧木质地板和潮湿墙壁散发出的气味。阎解旷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小脸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已经不像前天夜里那样涣散失焦。他胸口起伏还有些急促,偶尔会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
阎埠贵赶紧拿起床头柜上那个掉了不少搪瓷的白色茶缸,小心翼翼地喂儿子喝了几口温开水。他一边喂,一边眼睛扫过放在床头柜角落的一张单据——那是昨天下午催缴的费用通知单。住院押金早已用完,后续的费用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唉…”阎埠贵放下茶缸,摘下眼镜,用粗糙的指腹用力揉了揉眉心,“解成啊,你弟弟这情况,医生咋说还得住几天?” 他心里那把小算盘拨得噼啪响,每一分钱的花销都让他肉疼。
坐在床边凳子上的阎解成显得蔫头耷脑:“爸,赵大夫早上查房说了,烧是退了,但肺部感染还没完全控制住,最少还得观察两三天,巩固治疗,怕反复。”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药…还不能停。”
阎埠贵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还得两三天…”他拿起那张催款单,上面的数字像烙铁烫着他的眼,“钱…钱呐!” 他声音低沉,充满了焦虑和肉痛,“咱家这点家底儿,眼看都要填进去了!解成你在医院守着下,我和解放回去一趟。
阎家父子踏出红星医院大门时,显得尤为沉重。阎埠贵佝偻着背,口袋里那张冰冷的催款单像烙铁烫着他的心。儿子阎解旷的烧虽退了,医生“最少再观察两三天,巩固治疗”的话,意味着钱匣子还得持续失血。“钱呐…”他喉头发苦,这笔债的源头,清晰地指向那个由易中海提议的、为了供应粮的半夜排队!想到此,他对易中海的怨气几乎要破胸而出。
这沉重一路带回了四合院。刚下班的李成钢正站在自家屋子门口,瞧见阎埠贵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切问道:“三大爷,回来了?解旷咋样了?”
阎埠贵脚步一顿,看到李成钢,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混合着愁苦和感激:“成钢啊…烧退了,就是…医生说怕反复,还得在医院巩固几天。” 他搓着冻僵的手,声音沙噎:“前天晚上…真多亏了你啊,成钢!要不是你腿脚快…这份情,三大爷记心里了!” 阎解放在一旁也低声道:“是啊,多亏了成钢哥。”
“您客气了,孩子没事就好。”李成钢语气平和,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阎埠贵眉宇间的沉重和对中院方向那复杂的一瞥。阎埠贵叹了口气:“就是这医院…唉!花钱如流水啊…”他摇摇头,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家屋门。那份巨大的经济压力和对易中海的怨愤,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份怨恨的气息,隐隐飘向中院易中海家。昏暗灯光下,桌上摊着不多的票证和一些现金。易中海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贾东旭搓着手取暖。傻柱刚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柱子,厂里食堂…真没点富余了?哪怕骨头渣子也行啊。”易中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作为七级工,他收入尚可,但特殊待遇有限,年关供应同样紧张。
傻柱苦着脸摇头:“一大爷,真没法子了!今年管得忒严,食堂那点东西恨不得拿秤砣称着分。就这点白面,”他拍了拍带来的一个小布袋,“还是我求爹爹告奶奶才匀出来的。”
贾东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透着对油荤的渴望:“一大爷…这…白菜馅饺子没点荤腥,怕是要面子过不去。要不…”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豁出去的意味,“咱豁出去…去趟黑市?想法子弄点肥肉膘,哪怕二两也成!再加点白面,让老太太和孩子过年能吃上顿真正的饺子?”
此言一出,屋里气氛顿时凝重。易中海脸色一紧:“黑市?!东旭,那地方…太悬了!万一让人逮住…” 他心有余悸。自己那个排队的提议惹出这么大乱子,要是再去黑市被抓…他简直不敢想。
傻柱却眼睛一亮:“一大爷,东旭哥说得对啊!黑市是贵,可这年总得过啊!我知道个小地方,在城根儿胡同一带,眼生的去不了,我有门道!就是价钱…肥肉膘怕是得比官价贵好几倍,白面也一样…” 他盘算着,“您和我凑点钱,东旭哥家也出点…唉,我傻柱再贴补点!豁出去了!”
易中海沉默良久,看着贾东旭眼中那点可怜的期盼和傻柱的“仗义”,最终沉重地点点头,声音干涩:“…行吧。柱子,你机灵点,千万小心!就买…半斤肥肉膘,三斤白面,其他都用棒子面和白菜凑合。这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是前院的李成钢!
与此同时,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个破旧的汤婆子取暖。她三角眼斜睨着窗外中院,嘴角撇着,压着嗓子,对着正在纳鞋底的秦淮茹絮叨,声音充满了快意:“呸!活该!老天爷开眼!让阎老西那个铁公鸡放血!让他算计!让他要那两毛钱!呸!”她不敢大声,因为处罚期扫大街的疲惫和屈辱记忆犹新,声音只在自己家屋里打转,“他家那小崽子躺医院里烧死才好呢!败家玩意儿,看他阎老西这回不把棺材本儿赔光!让他哭去吧!哈哈!
“妈!”秦淮茹皱着眉头,停下手中的活计,小声劝阻,“您小点声儿!街道那边…刚罚您扫大街才多久,让人听见了又该…”
“听见怎么了?”贾张氏脖子一梗,但声音下意识压得更低,眼神警惕地瞟了一眼紧闭的破门,“我在我自己家说话还不行?我说阎老西家遭报应,碍着谁了?老天爷都看着呢!他那抠搜算计的德性,活该!” 她嘴上依然强硬,但终究没了冲出去大喊大叫的胆量。秦淮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纳鞋底。
后院刘海中家的晚饭桌上是另一种景象。作为七级锻工,刘海中的收入确实高人一等。桌上除了二合面馒头、炒白菜,竟然还有一小碟金黄的炒鸡蛋!虽然不多,但在这年月已是难得的奢侈。这碟鸡蛋,是多年来他带出的徒弟们平时陆陆续续孝敬来的心意,体现着他在厂里作为老师傅的地位。
刘海中慢条斯理地抿着酒,用筷子点了点那碟鸡蛋,对狼吞虎咽的刘光天命令道:“光天!别光盯着咸菜,吃鸡蛋!多夹点!”刘光天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刘海中看着他,语气严厉但内容罕见地带着点关切:“干锻工这行,卖的是力气!不吃好点,亏了身子骨,那铁砧子、大锤子能饶了你?身子骨吃不消,铁水星子都能把你砸趴下!身体是本钱,垮了还谈什么考工级、涨工资?吃!”他又转向刘光福:“光福,你也吃。”顺手给小儿子的粥碗里拨了小半勺。
享受着徒弟们孝敬来的鸡蛋,刘海中优越感更甚,话题自然转到前院:“哼!阎埠贵算计半辈子,这回给医院算计进去了!易中海也是,没事瞎出什么主意?这下捅了大篓子,我看他老易怎么收场!他剔着牙,眼神算计:“易中海这篓子捅得不小…阎家这事一出,院里人心惶惶…光天,明儿个车间里机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