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寒气刺骨,四合院还沉浸在冬日的沉睡中。中院的贾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贾东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肩上背着那条灰扑扑的旧面口袋,里面沉甸甸地装着刚从邻居们牙缝里抠出来的三十斤棒子面——这是去乡下生产队赎回他妈贾张氏和儿子棒梗的“赎金”。
贾东旭脸色灰败,眼窝深陷,一夜的煎熬让他看起来更显憔悴。他缩着脖子,把棉袄的领子又往上拽了拽,几乎埋住半张脸。背上那三十斤粮食,低着头,快速走向院门口,赶上早上去乡下的班车。
等天色大亮,中院正房的门也开了。傻柱精气神十足地钻出来,手里拿着搪瓷缸和牙刷。他今天起得格外早,精神头十足。
“啷个哩个啷……”傻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穿着个瞧不出颜色的旧棉袄就冲到水池边,拧开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开始刷牙。冰冷的自来水激得他嘶嘶哈哈,却掩不住他咧着嘴傻乐的心情。昨晚上做的美梦还在脑海里盘旋——街道干部董瑶那盘靓条顺、沉稳干练的身影,还有聋老太太那“琢磨琢磨”、“好好表现”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他觉得未来充满了光明希望。
这时,秦淮茹也端着个木盆,里面泡着小当的尿布,慢腾腾地走到水池的另一边。她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显然也没睡好。她蹲下身,开始费力地搓洗那些又凉又硬的尿布,冰冷的污水浸得她手指通红。
傻柱刷着牙,眼神无意识地瞟了过去。秦淮茹那因为蹲着而显得格外丰满的pIGU轮廓映入眼帘。要在平时,傻柱早就心猿意马,借着搭讪的机会凑过去没话找话了。可今天,他只觉得脑子里董瑶的形象无比清晰、光彩夺目,相比之下,秦淮茹那曾经让他心跳加速的身躯,此刻只觉得寡淡无味,甚至还有点……腻烦?
“啧,”傻柱心里嘀咕一声,“以前怎么就觉得那么香呢?跟董干事一比,这……”他摇了摇头,把嘴里的牙膏沫“呸”地一声吐掉,胡乱漱了两口,眼神再没往秦淮茹那边多瞟一下,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秦淮茹似乎也感觉到了傻柱不同寻常的冷淡,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游天外、自顾自乐呵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低下头,更用力地搓洗起来。
“……哟呵!傻柱!这一大清早的,吃了蜜蜂屎啦?乐成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中院的沉寂。只见许大茂裹着厚厚的棉袄,趿拉着棉鞋,睡眼惺忪地从后院晃荡过来,看样子是去院外公厕。
许大茂走到傻柱旁边,斜眼瞅瞅水池边沉默搓洗的秦淮茹,再看看一脸傻乐、根本不接茬的傻柱,眼珠一转,顿时主意来了。他故意拔高了嗓门,带着明显的嘲弄:“我说傻柱,昨儿晚上散会,你可是当着全院人的面拍胸脯借给贾家五斤棒子面呐!怎么?贾东旭刚背着三十斤‘债’出门,你这儿就乐得找不着北了?该不会……是得失心疯了吧?心疼你那五斤棒子面疼的?”他边说边夸张地做出一个“失心疯”的手抖动作,嘿嘿坏笑着。
要在往常,傻柱被许大茂这么一激,肯定立马跳脚,骂骂咧咧地怼回去,说不定还得动手。可今天,许大茂这尖酸刻薄的话钻进傻柱耳朵里,却像是隔了一层棉花,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傻柱脑子里全是董瑶干部服笔挺的形象和双职工吃皇粮的美好蓝图,许大茂这点鸡毛蒜皮的小讽刺,在他看来简直幼稚可笑。
“嘿嘿……”傻柱竟冲着许大茂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傻茂,你懂个屁!”说完,也不管许大茂一脸错愕的表情,自顾自端起搪瓷缸,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就钻回了自己屋,还“哐当”一声带上了门。
“嘿!这傻厨子!真魔怔了?”许大茂被晾在原地,讨了个没趣,对着傻柱关上的门呸了一口,“呸!神经病!”他看看水池边头都没抬的秦淮茹,也觉得没啥意思,缩着脖子,跺着脚,赶紧往院外公厕跑去。
……
前院,东厢房的门也打开了。李成钢推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出来,车后座上坐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的简宁。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
“宁宁,坐稳了没?手揣我兜里,暖和点。”李成钢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仔细地帮简宁把围巾又掖了掖,确保一丝冷风都钻不进去。确认简宁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坐稳妥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着车把,一只脚慢慢蹬动脚踏板,另一只脚稳稳地在地上蹬了两下,车子才极其平稳地慢慢向前滑行。
“成钢,真不用这么小心,我能行。”简宁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围巾传出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但更多的是被珍视的甜蜜。
“不行,张老先生说了,前三个月最要紧,一点闪失都不能有!”李成钢语气坚决,眼睛紧盯着前方坑洼不平的路面,车速慢得像蜗牛爬行。他恨不得把车轮下的每一寸雪都碾平了才放心。“你扶好我,这段路有冰,滑。”
就这样,在清晨稀疏的行人中,李成钢像个护送稀世珍宝的卫士,载着简宁,以一种近乎龟速的谨慎,朝着分局的方向缓慢移动。每一阵稍大的风吹过,他都会紧张地稳住车把;每一个小小的颠簸,他都如临大敌。
将简宁安全送到分局门口,看着她裹着自己的围巾走进大楼,李成钢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责任。他调转车头,加快了些速度,朝着自己工作的派出所蹬去。
派出所的值班室里,炉火烧得正旺。蜂窝煤释放出稳定的热量,将小小的空间烤得暖烘烘的。炉子上坐着的旧铁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气,水快开了。刚交接完班处理完一些零碎事务的李成钢,拖了张椅子坐到炉子边,伸出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在炉壁上方烤着。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刚毅的脸庞,那双平日里锐利有神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温柔和出神。指尖的暖意逐渐蔓延开,但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简宁身上,飞到了那个刚刚扎根在她腹中的小生命身上。
“营养…”李成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喜悦过后,现实的考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张老先生的叮嘱言犹在耳:“孕妇体虚,需要额外补充营养,尤其是头几个月,直接关系到胎儿的根基发育。” 可这年头,物资匮乏,鸡蛋、肉、细粮都是定量供应,凭票购买都紧巴巴的,去黑市都得碰运气。奶粉更是稀罕物,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红糖倒是滋补,可价格不便宜,而且也要碰运气才能买到一点。
烤着温暖炉火的李成钢,眉头却微微蹙起。作为一个丈夫,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他必须想办法。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最初的起跑线上。一个坚定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无论如何,也要让简宁和孩子吃得好些!
“得想办法弄点实在的。”李成钢搓着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心思却飞快地转着。他觉得这时候还是“老金”更靠谱。通过“老金”打开某音商城,他先看了一下余额,还有七千八百多,觉得还能坚持很多年,再看了看临期大清仓的奶粉,都在能接受的价格范围内。
有了这个底牌,李成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照顾好妻子和未来的孩子,是他现在最重要也是最有盼头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