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许久没有人讲话,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惊回了沈玉的思绪,褚恒替他拉开了门。
门外正是来送东西的店小二。
沈玉看着送来的东西,不禁有些怔忡,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剑鞘红木镶嵌鎏金纹饰,剑柄顶部雕了一朵半绽的莲花,沈玉握住剑柄,微微用劲。
“锃——”
出鞘声清亮干脆,剑身挺直有双槽,剑刃由两侧弧曲而伸,泛着寒光。
小二开口:“送来的人说,它比不上公子原先的剑称手,但应急防身总归比路边随手买的顶用些,断了也不必心疼,再寻一把便是。”
沈玉一听这口吻,便知是江邪原话了,唇边不自觉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店小二微垂下眼,没再直视沈玉的面容。
“多谢,也替我谢谢送它来的人。”
小二应声,躬身行礼便退下了,褚恒见他应是没别的话要问了,便也归了暗处。
沈玉轻抚剑身,诚如他所说,这把剑的确比不上风止,但造价也绝对不低,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家伙,不是卖了好些铺子,又从哪儿淘得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养个伤也不消停,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那丝甜意仍是穿透了他心口,悄声蔓延开。
原想着找个机会试试手,只是他这一偏头,不经意瞥向街上,便发现有个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帮他开刃了。
先前云澜他们下榻的客栈门前,一群天玄宗弟子打扮的人将一个姑娘半围住,为首那人一副富家公子做派,沈玉眉梢一挑,好巧不巧,这还是个熟人,当中间的那姑娘他也有些印象,何承泽拦截他和云澜的那日,他曾见她试图阻拦何承泽,这几日也有所了解,名叫周雪瑶,是何承泽师妹。
沈玉长指刚搭上窗沿,便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宋家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围堵姑娘,还是在我门前,你脑子有病?”
围观人群皆因他们那身天玄宗服饰而不敢管这闲事,唯有这老板娘站了出来,言辞也不留情面,而在她出声后,周围人群才有几声附和,满街大汉都不及一位女子有魄力,当真是可笑至极。
女子斜倚在门边,一袭红衣似火,身姿曼妙,容貌艳丽,看年岁应是早过了花信之年,她面对这一众封刀挂剑的宗门子弟,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但沈玉看得分明,这女子步履虚浮,气息浅薄,不见半点内力,当是不通武艺。
而宋鑫也很清楚,所以对她的斥责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有空管闲事倒不如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我看这街坊四邻,被你勾去魂儿的可不少啊。”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几个妇人揪着丈夫耳朵远离人群,怒骂声飘了很远,其中不乏难听的词汇,以宋鑫为首的一众弟子个个脸上都带着鄙夷,明晃晃地嘲笑着。
老板娘柳眉倒竖,艳若桃李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胸中一股戾气骤然翻涌,这番关乎声誉的羞辱非但没让她退回去,而且还促使她猛地直起身,一把抄起门边伙计刷马用的大木盆,里面还晃荡着半盆脏水,就要朝着宋鑫泼过去。
“臭娘们儿,找死!”
宋鑫身边一个高大的弟子眼疾手快,怒喝一声,抢先一步抬脚,朝着老板娘的小腹狠狠踹去。
这一下若是踹实,那女子非死即残,周雪瑶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当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撞向那出脚的弟子。
“哎哟!”
那弟子猝不及防,加上视线被阻,踹出的脚偏了几分力道,只刮到了老板娘的裙角,老板娘也被周雪瑶的动作带得向后踉跄几步,手里的脏水倒是结结实实泼了出去,只是有些偏差,“哗啦”一声,兜头盖脸,浇了宋鑫旁边那两个弟子一头一脸,黄褐色的脏水顺着他们妥帖的衣襟流下,滴在地上,狼狈不堪。
“哈哈哈!”人群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憋了回去。
见老板娘无事,周雪瑶松了一口气,但自己后背却已然暴露在那群人眼中,她肩上的衣料有一道裂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方才不敢突出包围便是因此。
宋鑫盯着周雪瑶,眼中再无遮挡,尽是贪婪和淫欲,他瞧见自己衣摆也脏了几分,气势一涨,怒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连那骚娘们儿一起!”
周围几个天玄宗弟子得了令,再无顾忌,如狼似虎地扑上,剑未出鞘,拳脚却带上了十足的内劲,破空之声清晰可闻,周雪瑶握着剑的手有些微颤,但还是挡在了老板娘身前。
宋鑫带着色意的目光肆意落在周雪瑶身上,只是还没等他细看,一抹水蓝已经盖住了那片春光。
与此同时,一缕微风悄然穿过喧闹的街道,拂动了客栈门前悬挂的酒幌,一把长剑裹挟着寒风,横插入众人之间,剑锋划破空气,发出一声低沉而锐利的嗡鸣,随剑而至的那道白影落入人群的瞬间,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四五个人捂着手臂或大腿踉跄着四散开来,露出了客栈门口的情形。
锃亮剑刃血色丝滑滴落,未留痕迹,握剑的那只手莹白修长,再往上瞧,容貌俊美,气势冷冽,正是沈玉。
而那件水蓝色衣衫的主人是燕云昭,此时她一手执剑指着一个天玄宗弟子的鼻尖,一手钳着另一人的手腕,见沈玉已经将其他人都整治了一番,才一把将钳着的那人狠狠趔过去,砸在她剑指的那人身上,砸的两人东倒西歪一并倒进草堆。
沈玉尚未讲话,宋鑫的腿就已经软了一半,上次他在英雄大会上挑衅他不成反挨了顿打,下场又被他师父怒斥丢人现眼,本一直怀恨在心,早先听闻沈玉已经到了晋阳,他还想找机会报了这仇,然而此刻猝不及防直面沈玉,他惊觉这人的气势早已与当日大相径庭,那股肃杀冷冽竟然让他萌生了一丝畏惧,他甚至已经看不透他的内力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