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思绪,叫来阮亓,要了些疮药和白布,江邪左手的伤口一直没处理,也不知道碎瓷片挑干净没有,还有刚才又打了一架,之前那些伤有没有撕裂也看不出来,虽说给他时间,但也得先把伤口处理了不是。
准确找到江邪的屋子,沈玉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又敲了一下,这才发现门没锁,想了想,他道:“我进来了啊。”
仍是无人回应,若不是还能察觉到呼吸声,沈玉都以为自己找错了房间,犹豫片刻,他推开门,屋内昏暗一片,床榻上蜷缩着的黑影动都未动,只有两个冰冷的字:
“出去。”
沈玉抬腿迈了进去。
把手里东西放在桌上,弯腰点了灯,他转身,床上那人不知何时起来了,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亮得吓人,正盯着他,沈玉索性就靠着桌子站着,两人无声对峙了一阵,沈玉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打破平静,嗓音冷淡:
“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江邪轻喘了口气,慢腾腾地起身,挪到沈玉身前,借着微光,他的目光落在沈玉脸上,似乎是在找什么破绽,又似乎只是在用眼神描绘他精致的眉眼,沈玉攥着他左手腕骨,阻止他握拳的动作,将手心的惨状暴露在光下,片刻后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边小心地用镊子夹出那几个已经嵌进皮肉里的碎瓷片,一边呛他:
“你当自己铜墙铁壁金刚不坏?”
江邪没说话,乖顺地任凭他清理干净,沈玉拿布巾沾着酒轻轻擦拭着创口周边干涸的血迹,小指时不时刮到他微蜷的指尖,那微痒的触感自指尖一直蔓延至江邪心底,他喉间滑了滑,移开了目光。
沈玉给他涂上药,又仔细包扎好,抬头时,他才惊觉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江邪的呼吸几乎就喷洒在他脸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控制不住的呼吸一滞,反应过来便要退开。
谁知,江邪刚包扎过的那只手搭在他的后脖颈,沈玉记挂着他的伤,退后的动作被迫叫停,就停下的这一刻,下巴被人钳住,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舌尖轻易地撬开他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呼吸交错纠缠。
也不知是因为晚上的酒醉了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玉鬼使神差的没有推开他。
直到呼吸有些不畅,他才迟钝的回过神来,微睁开眼,手指搭在江邪的肩上,抗拒地推了推,江邪稍稍退开了半寸,但呼吸仍笼罩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侧颈,他低低地闷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好听,带着些哑:
“沈郎君,你撩拨我。”
沈玉微微瞪大了双眼,不敢想这人怎么还学会倒打一耙了,薄唇轻启,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被他凑近啄了一口,这一下弄得他忘了要说什么,防止他再偷袭,沈玉抬手拨开他的脑袋,低声警告他:
“别得寸进尺,收敛点。”
虽然这句话毫无威慑力,但江邪弯了弯那双桃花眼,还是放开了他,目光从沈玉的脸上挪开,他拨弄了两下桌上的一只茶碗,将它倒扣在桌上,待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氛围散了个干净时,他开口道:
“千金城不止有杀手,还有躲仇家的,吃不起饭的,走投无路的,蒋西说得对,那里要是毁了,许多人都会失去所谓的‘家’,但是……”
“那不是你的家,我知道。”沈玉避开他的指尖,截住了那只茶碗,“去做你想做的,无需纠结。”
“不,我没有犹豫过。”江邪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
“蒋昭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惜以自己一个儿子为代价来培养我这把刀,如果最后,他发现还是自己儿子用起来更顺手,你猜,他会不会气得想杀了我?”
沈玉愣了愣,想到什么,问他:“你那阵说替蒋西背过血债,是什么意思?”
江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蒋昭那样的人,哪会管一个小妾生的孩子,蒋西十二那年,被他扔进试炼峡谷里了,我么,当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想让他干净一点,也怕他真的死里面,就和蒋昭谈了一笔交易,我替他去,活着出来就入内殿受他命令,死在里面那就是我的命。”
他的声音带着自嘲,“我要是真通不过试炼,他掌管全局也有办法让我活着,但蒋西不同,他就是算准了我不会看着蒋西去送死,后来还有几次,蒋西不敢杀人,也是我替他动的手,血债么,就是这个意思。”
沈玉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他那年也比蒋西大不了多少吧,江邪摊了下手,接着道:“不过,五年前我搞垮了试炼峡谷,当时死了两个长老,他怕我被蒋昭杀了,所以当着蒋昭的面接了一个悬赏任务,进了内殿。”
所以他先前为他背的血债,算是白费了,那之后,他便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了。
见沈玉一直阴着脸,江邪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沈玉瞪他一眼,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自从昨日逛完街开始,他做这些小动作倒是愈发熟练了。
不过,他就算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明白某些行为代表着什么,他曾经警告过自己,也深知江邪的危险,但他还是忍不住被这个人身上的神秘和魅惑所吸引,他头一次有些迷茫,甚至有些胆怯,既想知道江邪对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又害怕答案不尽人意。
他到底是真心换了真心,还是……
算了,现在纠结也无用。
“天色已晚,早点休息。”
说着沈玉收拾了一下桌子,把药膏给他留下,然后转身往外走。
“沈郎君,”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掺了药的酒一样,让人有些头晕,江邪没骨头一样靠着桌子站着,在他身后说道,“那我半夜伤口疼怎么办?”
只是沈大公子相当有定力,至少要比某风流成性的江公子强,他往外走的脚步顿都没顿,嗓音如往常一样冷淡:“把自己打晕。”
江邪一脸惋惜,目送沈玉头也不回的离开,嘟囔了一句:“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的沈大公子权当自己耳聋,下楼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天半宿的疲惫终于浮了上来,刚一沾枕头,便沉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