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身躯晃了几晃,勉强稳住身形,他面容扭曲甚至有几分狰狞,恶狠狠地盯着沈玉,粗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好啊,我竟是小瞧你们了,不惜找来这么多人来污蔑我。”
沈玉眉眼冷淡,丝毫没将他的怒火和死鸭子嘴硬放在眼里。
杨崇与云晔看完那签字画押的口供,抬起头对视了一眼,都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复杂和骇人程度,杨崇抖了抖那张纸,皱着眉头问沈玉二人道:“此人所说的那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江邪拿出了那本名册,仔仔细细将他们的猜测与依据娓娓道来。
何振没想到他们知道的这么多,阴沉着脸道:“你也说了,那上面印的是何承泽的私印,与我何干?”
沈玉眯了眯眼,捏着那张地契,开口:“那这属于你的地契,地址与郭仲廷口供中的几乎重合,你又作何解释?”
何振避重就轻反驳道:“那又如何,我送他的房子,拿来做什么是他的自由。”
沈玉脸色微冷:“何宗主,你若是现在承认自己所做之事,我还敬你有点骨气,不过你要是铁了心嘴硬到底也无妨,查证的人早就在路上了,届时人证物证俱全,你也跑不掉。”
江邪紧接着看向杨崇:“杨宗主若是信不过我的人,也可即刻派人前往一探究竟。”
何振紧攥着拳头,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心底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大脑一片空白,脸色苍白,额角冷汗如瀑,还不等他想到什么办法,就听见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汝阳孙氏……竟是你们所杀。”
原是名册不知怎么传阅到了殷无双手中,他的嗓音乍一听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莫名让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
殷无双虽是退隐,但这江湖的风吹草动也躲不开他的眼睛,闲来无事还会隐姓埋名各处走走。
他没想到,竟在这诸多陌生名字当中抓到了一个眼熟的——孙宏,他曾在汝阳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酒兴浓时还指导了他几招剑法,但不幸的是,四年前,孙宏以及父母妻儿,全家五口一夜之间暴毙,官府给出的结论是遭歹人劫财屠杀,而在那本名册上,这户人家的独子却并未被朱笔勾掉,极有可能还活着。
殷无双的讲述,不仅为这名册添了几分真实性,更是印证了他们这一行为的丧心病狂。
全场都被这接踵而来的消息惊到不知作何反应,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先是雇佣杀手灭门,使那些幼童被迫成为孤儿,再诱骗或干脆掳走,要么送入千金城培养成杀手,要么被训练成死士,这简直骇人听闻。
细想下去,这些事早在试炼峡谷被毁之前便有迹可循,时间跨越长达七八年甚至可能更久,这根本就不是何承泽自己能布下的网。
台下众多脑子灵光的已经理清了来龙去脉,咒骂声此起彼伏:
“禽兽!简直猪狗不如!”
“呸!好一个名门正派!”
“虎毒不食子,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丧心病狂!”
许多原本还带着一丝怀疑和迷茫的青云宗弟子,此刻也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台上的何振,满是陌生与恐惧。
沈玉冷冷开口:“何振,你机关算尽,视人命如草芥,为一己私欲豢养杀手,残害同道,荼毒无辜稚子,更亲手弑子灭口以掩盖罪行推卸责任!你还有何话可说?”
临到这时,何振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玉和江邪,怨毒的视线仿佛要将二人生吞活剥,语气冷漠透露着狠厉:“是我做的又如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就该死!不止是百剑门,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他突然又指着江邪,嘴角咧出一抹残忍的弧度,笑着道:“还有你,你爹娘,也该死!”
江邪眸底骤然升起一股杀气,整个人气息一沉,左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鬼刃的刀柄上。
沈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心里门清,这是何振的激将法,因此还是按住了江邪的小臂,以防他忍不住动手,否则到时吃亏的还是他。
江邪磨了磨后槽牙,面色阴冷,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认识他们,所以他们的死跟你也有关系。”
何振盯着江邪的目光有些迷离,似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人,表情有些痴迷。
瞧见这一幕,江邪胃中阵阵翻腾,几欲作呕,甚至有想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何振似是陶醉在了回忆当中,说的话也有些缥缈:“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她常以面具示人,我只见过一次她的脸,但就那一次,让我终身难忘。”
二十四年前冬末,冷艳女子月下舞剑,红衣似火,惊起一片红梅,他原本只是路过,却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随后便展开了疯狂追求,被拒后又见到一个男子与她同吃同住,心生不忿,遂多方打探其身份。
那年谢雨竹正值花信之年,她少年时曾在南朝打出过名堂,昙花一现,而这时她早已褪去了那份青涩,和江锦程四处游历,已经是半隐居状态,冷不丁被这么个狂热分子盯上,也扰了她兴致,隔天夜里两人便离开了江南,何振再去寻她之时,便见人去楼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只是谁也没想到,何振的执念竟然那么深,更是在后来蒋昭四处搜寻谢雨竹的下落时,起到了关键作用——他提供了谢雨竹的容貌画像以及名字。
何振颇为轻佻地道:“这能怪谁呢,她若不是为遮掩那破残图的下落跟蒋昭杠上,我怎会有这个机会,要怪就怪蒋昭做事狠绝,他得不到东西才杀了你爹娘,我可没想让她死。”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有些年轻弟子满脸迷茫,不知怎么又扯上残图的事了。
江邪脸色阴沉,眼底阴鸷,嗜血的杀意铺天盖地席卷而至,手指死死攥着刀柄。
沈玉低声安抚道:“江邪,冷静点。”
江邪强压下喉中腥甜,闭了闭眼睛,他也知道何振就是在逼他动手,要么是求死,要么是死前拉个垫背的,无论哪个,都不能让他得逞,何振还有一堆东西没吐出来,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死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沉声开口:“所以,你屠杀百剑门,也是因为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