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这是认了?!”台下有人惊骇失声。
“真的假的!?”
青云宗弟子当中也出现了骚动,纷纷面面相觑,震惊与茫然交织在他们脸上,不少人身体微微发颤,惊惧地看着高台上那个他们敬畏有加的宗主。
而台上各宗长老的脸上也是五颜六色,堪称精彩纷呈。
给足众人反应与想象时间,何振这才眼眶通红地摇了摇头,声音沉痛,微微颤抖:“我儿……他自知有罪,武学之路已到尽头,无颜苟活于世,因此服毒自尽,是我不忍坏他名声,为护宗门体面,伪装成他杀。”
江邪唇边笑意不减反增,紧盯着何振,开口:“何宗主,你说他是畏罪自杀,你确定么?”
对上他那锐利的视线,何振眼皮一跳,腾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压下心中不安,肯定地说:“当然!”
沈玉也勾了下唇:“那么何宗主这是承认昨夜出过门,并且去见了何承泽?”
何振下意识点头,还没来得及细思其中是否有坑,便见江邪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道:“承认便好,这是何承泽房中的香灰,我尚有一事不明,既然他是服毒自尽,那这香中,为何还有致人昏迷之物?”
他话音刚落,还在地上跪着的王福突然插了一句话:“我想起来了!仵作验尸之时曾说,何公子的指甲缝中有些细小粉末,很像香灰!”
云晔的记忆力也不错,方才粗略读了那验状,联想到了一处:“验状也记录了其指腹有灼烧痕迹,如此看来,当是徒手灭香所致。”
“暂且不论这香中是何成分,他若已存死志,为何还有闲心去管这香?”云澜上前一步,面无表情,语气更不似往日那般温和,“并且,经我等所查,香炉当中没有未燃的香残留,何宗主,你既已承认昨夜去过他房中,那这余下的香,究竟是被你拿走了,还是它复燃了?”
江邪看着何振哑口无言的模样,冷笑一声道:“我合理猜想,唯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这前后矛盾之事,那就是他根本不想死,想让他死的是你!你本想趁他昏迷后再下手,但没想到他察觉香中有异,灭掉了它。”
阮亓紧接着站了出来,手中托着一小截香,说:“这是其他房中正常的熏香,而何承泽房中香炉所燃的香,除此之外还添加了另一种迷香,二者共燃,初闻不过须臾就能让人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刻钟便可陷入昏迷,三日不得醒,两种香灰有无区别,一试便知。”
江邪的嗓音陡然冷冽:“何振!究竟是他畏罪自杀,还是你蓄意灭口!?”
何振紧咬着牙,长刀拄地,脸上强装着镇定,说:“他罪行累累,我大义灭亲,心如刀绞不知如何面对他,遂辅以迷香,以减轻其痛苦,这有何不可?”
“阁下,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江邪脸上带着些怜悯摇了摇头。
台下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已经有人和青云宗的弟子吵了起来。
而沈玉清冷的嗓音适时响起,瞬间压过喧嚷人群:“何宗主,你几次三番改口,模糊何承泽死因,又指认百剑门发生的一切都是令郎一手操办,你顾及宗门脸面才替他遮掩,话里话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停顿片刻,他嘲讽地问道:“真的能摘干净吗?”
他自怀中取出郭仲廷的口供,转向杨崇、云晔等人,递交过去后再次开口:“这是此前于擂台下对我放冷箭之人的口供,此人数日前受何承泽指使,欲重伤于我,事后担心被灭口,于被抓后出逃,恰巧,我也担心他被灭口,就帮了他一把,因此,得到了这些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过的事。”
江邪接过话茬。
“此人名叫郭仲廷,曾是边郡守军中的一员,后来当了逃兵,进入千金城,并在两年前与一批人同时归入何振父子麾下,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这群人当中有一人,在场诸位应是有些印象。”
他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那就是当夜牵头屠杀百剑门弟子的杀手——弑魂殿曾经的十五长老,此人于两年前就已经叛出千金城,此后音讯全无,直到百剑门那夜出现,被我斩杀。
“据郭仲廷交代,他们这批人仅受令牌调遣,很巧的是,昨夜何承泽身亡,今早就在他的柜子中发现了这枚令牌。”
沈玉依言拿出了那块令牌,眸光一直落在何振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淡声道:“敢问何宗主,令郎如今不过二十五岁,真有如此大的本事,既能从数千里之外的千金城伸手要人,留下一个叛徒,又能差遣青云宗德高望重的长老,耍的大半个江湖团团转?”
云澜目光转向台下,扬声道:“这说出来谁会信啊?”
他这话音未落,立马就引来了一大片附和声。
江邪瞟了一眼桑喆,后者心领神会,向前一步,朗声说道:“郭仲廷这批人此前一直在晋阳城,就在昨日,我等掌握了其藏身之处,并且已将他们控制,总计十四人,这是名单。”
桑喆将名单递给了沈玉,随后将抓人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
他们本来只是缩小了范围,还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昨天夜里他们监视的范围内突然多了一些生面孔,并且直奔那些人的藏身之处而去,刚好让他们当了把黄雀。
桑喆的面巾已经快遮不住那层愉悦了,要不是江邪盯着他咳了一声,他那尾巴就要翘上天去了,他连忙退回了二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安安分分地当木头人去了。
“何承泽身负重伤,还能有闲心指挥心腹灭口?何宗主,你现在还说,这一切跟你无关吗?”
何振脸色惨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步棋竟然是直接将把柄送上了门,他目光狠毒地看了一眼杨烈,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慌乱到能被他这么个毛头小子威胁忽悠,走了这一步死棋。
“噗——”
急怒攻心,气血逆涌,他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