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地,凝成的符文一闪即灭。
云绵绵指尖的雷光还没收尽,腰间葫芦已微微发烫,像提醒她别光顾着看地上的残迹——活的戏,才刚开场。
她抬脚,碾碎那道残存符印,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去逛坊市,而不是奔赴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
灵兽阁前,人影攒动。
云翳站在石阶中央,手里捧着个红绸托盘,上头卧着枚蛋,壳面泛着火红流光,热气腾腾,活像刚从炼丹炉里捞出来。他笑容温润,声情并茂:“此乃三阶火鸦蛋,得自北域火山口,历经九百日地火淬炼,今日献予圣女,愿我云家再起风云!”
族长抚须点头,几位长老也纷纷露出赞许之色。
好一出“忠仆献宝”。
云绵绵小跑两步,裙摆一扬,脸上堆满糯米团子式的天真:“三叔辛苦啦!绵绵最喜欢小鸟了,孵出来能帮我暖手吗?”
云翳眼角微抽,但面上依旧慈爱:“当然,这可是火系灵兽,孵出来比炭盆还暖和。”
暖和?她心道,再暖和点,怕是能把整条街点着。
指尖轻抚腰间葫芦,一道意念沉入——画面回溯,昨日重现。
影像浮现:云翳独坐密室,手中正是这枚蛋。他指甲一弹,灰粉洒落,蛋壳表面的符文如被腐蚀般层层剥落,内里原本充盈的血脉纹路迅速干瘪,只剩一层温热假象维持生机。最后,他将蛋浸入一盆黑水,低声念咒,黑气缠绕,彻底封死孵化可能。
云绵绵收回神识,系统在脑中冷冰冰冒字:「三阶火鸦蛋,空壳,三日后碎裂爆火,伤及三丈。」
好家伙,送个定时火雷还装功德无量?
她笑得更甜了,小手一伸:“三叔,让我抱抱它嘛~”
云翳递出托盘,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噬灵蛊的阴寒之力顺着红绸悄然蔓延。
云绵绵“哎呀”一声,像是被蛊劲冲得晃了下身子,顺势扑前半步,将蛋搂进怀里,衣袖一垂,遮得严严实实。
就在那一瞬——
袖中雷丝如活蛇游走,缠上假蛋外壳,识海深处,云墟空间灵泉边,一枚沉寂多年的蛋缓缓浮起。蛋壳漆黑如夜,表面爬满细密雷纹,隐隐有电光在壳内流转。
血脉牵引,瞬移置换。
假蛋入怀,真蛋入袖,再转手时,已悄然滑入空间,沉入灵泉温养。
整个过程,快得连风都没惊动。
“三叔的心意,”她抱着蛋,仰头眨巴眼,“怎么这么凉啊?”
全场一静。
云翳笑容僵住。
她这话,明着说蛋,暗着戳心。火鸦蛋本该滚烫,可这枚却只是外壳发热,内里冰冷如死物——她这一问,直接把“假孕”给戳穿了。
“许是路途遥远,火气散了些。”云翳稳住神色,“待回阁温养几日,自然回暖。”
“回暖?”她指尖轻点蛋壳,一道雷光倏然渗入,“三叔,你这蛋连灵脉都没通,孵出来怕不是只烤鸡?”
“噼啪”一声,蛋壳裂开一道细纹,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云翳瞳孔骤缩。
坏了!
这蛋他明明封得滴水不漏,怎会被一眼识破?还一雷就炸?
他袖中银鱼佩猛地发烫,任务失败的警示在心头炸响。指甲缝里的噬灵蛊粉不受控制地渗出,滴进石缝,瞬间被地底暗流卷走。
围观弟子哗然。
“圣女说得对!这蛋根本没生机!”
“我就说嘛,三长老平日抠门,哪来的灵兽蛋?怕不是从杂役房偷的?”
“三叔送假宝,心真黑!”
“心凉如蛋,人设崩塌!”
云绵绵嘴角微扬,心道:第一条“绵绵语录”,这就火了?
她抱着假蛋,一脸惋惜:“三叔一片心意,绵绵不能辜负。”说着,转身走向灵兽阁外的灵火池,“我替三叔把它安葬了吧,好歹是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云翳心头一紧:“不必!这蛋还能救!”
“救?”她回头一笑,“三叔,死蛋泡火池,是要引发灵爆吗?上次炸塌半边阁楼的教训,族规第三条写得可清楚啦。”
族长脸色一变,连忙挥手:“放下!别往池里扔!”
云绵绵乖乖把蛋放在池边石台上,双手一拍:“那放这儿晒太阳,说不定能孵出个奇迹呢~”
众人无语。
这哪是圣女,这是人形拆台机。
云翳脸色铁青,却无法发作。他若强行收回,反倒坐实心虚;若不管,这“假宝献礼”的丑闻已传开,颜面尽失。
他盯着云绵绵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丫头,今日之辱,来日百倍奉还。
云绵绵没回头,但识海里,系统又冒字:「逆袭值+50,解锁云墟区域:雷禽巢。」
她轻笑,心道:这系统,比我还记仇。
回到静室,她闭目沉识海。
灵泉中央,那枚雷禽蛋静静悬浮,壳面雷纹与她瞳孔中的纹路隐隐共鸣。泉底残魂的声音幽幽响起:“此卵需纯雷体+光暗共鸣方可孵化,否则炸毁半座空间。”
她不答,指尖一划,心头血涌出,在蛋壳上画下一道血符。族纹金光流转,雷丝缠绕,如锁链加固。
蛋壳微震,一道极细的裂纹浮现,形如闪电,与她眼中的雷纹同源。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云家正统灵兽血脉,开启孵化倒计时:3日。」
她刚要退出识海,残魂忽又低语:“这鸟……比你娘当年孵的那只,还狠。”
她动作一顿。
娘也孵过雷禽?
她没追问,只将蛋沉入泉底最深处,用三条灵脉围成护阵。
退出空间,她抬手摸了摸腰间葫芦,表面温润,金纹安静盘绕,像只吃饱喝足的蛇。
她轻声道:“下次回溯,记得挑点有用的——比如三叔藏私库的钥匙在哪儿。”
葫芦没反应,但底部金纹微微一跳,像是在翻白眼。
她正要收手,忽然察觉袖中一丝异样。
摊开掌心,一枚极小的黑色虫尸躺在指尖,形如蚂蚁,通体泛着灰光。
噬灵蛊的残渣。
这是刚才置换灵兽蛋时,从云翳指甲缝里震出来的,顺着雷丝反噬,当场暴毙。
她捏起虫尸,丢进葫芦口。
金纹一闪,虫尸化作一缕黑气,被吸入空间深处。
下一瞬,灵泉边缘浮出一行血字,如墨迹晕染:
“蛊虫溯源,宿主可追踪施术者三日行踪。”
她挑眉。
好家伙,葫芦还能当反向定位器用?
她指尖轻敲葫芦:“那还等什么?查他!”
金纹缓缓转动,像在计算路径。片刻后,一道微光投出,在墙上浮现一幅虚影——
云翳深夜潜入祠堂,将一枚玉符插入祖碑裂缝。碑文亮起,隐约浮现“林”字印记。他低语:“计划有变,云家小崽已识破火鸦蛋,需提前启动‘傀儡圣女’仪式。”
云绵绵眯眼。
傀儡圣女?
她正要细看,金纹突然一颤,光幕崩散。
葫芦表面渗出一滴血,滴落在地。
符文一闪即逝。
她盯着地面,指尖雷光缓缓亮起。
原来用一次回溯,真要耗一段记忆。
她低头,轻声问自己:“我上个月吃的那块桂花糕,是什么味道来着?”
记不清了。
但她不在乎。
因为该记的,她早就刻进骨头里了。
她起身,将算盘从怀里掏出,啪地摆在桌上。
云砚给的这玩意儿,沉得能当暗器。
她拨了下算珠,噼啪作响。
“三叔,你送的机缘,我收了。”
“现在,该算算你欠我的利息了。”
她指尖一弹,一道雷符成形,贴在算盘背面。
算珠无风自动,缓缓转向一个数字:108。
那是云家克扣她灵石的总数。
也是她准备掀桌的倒计时。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眼,看向房门。
算盘上的数字,突然跳了一格。
变成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