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伤势,在夜玄近乎偏执的精心照料和系统“高效”的疗愈方案下,以惊人的速度好转。苍白的面颊逐渐恢复了血色,虚弱的气息变得平稳,甚至能在侍女的搀扶下,于寝殿外的庭院中短暂散步。
然而,身体的康复,并未带来相应的自由。相反,林薇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以“保护”为名的枷锁,正随着她伤势的好转,被夜玄亲手锻造得越发坚固、严密。
他对她的依赖,已然超越了之前那种默许的亲近和习惯性的存在需求,逐渐显露出一种令人隐隐不安的、带着强烈排他性与掌控欲的苗头。
其一,是空间的绝对掌控。
林薇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夜玄寝殿及其相连的私人庭院之内。以往她还能以药师身份前往药庐或书房,如今这些地方却成了需要他“特许”或“亲自陪同”才能踏足的领域。他甚至以“安全”为由,撤换了庭院外围所有的守卫,替换成他最核心的、只听从他一人命令的影魔卫。这些影魔卫如同无形的阴影,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打扰”,也隔绝了林薇与黑曜殿其他任何人的接触。
一次,一位负责药材供应的老魔仆,因一味急需的药材需要林薇亲自确认药性,壮着胆子求见到庭院外。林薇刚想开口让人进来,夜玄冰冷的目光便扫了过去,甚至未曾出声,那老魔仆便如同被无形巨力扼住喉咙般,脸色煞白地匍匐在地,连连叩首后退,再不敢提半句求见之语。
“你需要什么,告诉本座即可。”夜玄转向林薇时,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话语中不容置疑的意味,却让林薇心底微寒。“外界纷杂,不必理会。”
其二,是时间的完全占有。
夜玄处理政务的地点,几乎完全移到了寝殿的外间。即便是在批阅那些关乎魔域生杀予夺的机密卷宗时,他也要求林薇必须待在内间,或是在他能一眼看到的庭院范围内。他似乎无法忍受她离开他的视线太久,哪怕只是片刻。
林薇偶尔因困倦在内间小憩,醒来时,总会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处理完公务,就静静地坐在榻边看着她,那专注而深沉的目光,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又仿佛在……描摹她的轮廓,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意味。
他甚至开始干涉她的作息。何时用药,何时用膳,何时休息,都必须严格按照他规定的时间。若林薇因看书入神或是调配药材稍稍延迟,他虽不会斥责,但那骤然降低的气压和紧抿的唇线,都清晰地表达着他的不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其三,是信息的彻底过滤。
所有传入林薇耳中的消息,无论是黑曜殿内的闲谈,还是魔域各处的传闻,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任何可能引起她“忧虑”或“好奇”的信息,都被无声地隔绝在外。她仿佛生活在一个被精心打造的信息茧房里,所能感知到的,只有夜玄愿意让她知道的那部分“安稳”与“平静”。
系统对此乐见其成。
【目标保护欲与占有欲显着提升,是情感深度联结与高度依赖的体现。此行为模式有助于维持宿主在其心中的特殊性与唯一性,对巩固治愈成果具有积极意义。】
【治愈进度稳定提升至71.5%。建议宿主顺应此趋势,强化自身在其掌控范围内的‘不可或缺’性。】
系统的分析冰冷而功利,将夜玄这日渐偏执的行为,完全解读为有利于任务进度的“积极信号”。它鼓励林薇成为一只被精心圈养的金丝雀,以满足那头守护(或者说看守)着她的巨龙那日益膨胀的占有欲。
林薇心中警铃大作。她清楚地知道,这种“依赖”是畸形的,是危险的。它建立在夜玄自身未曾愈合的创伤和极度的不安全感之上。一旦这种掌控被打破,或者她表现出任何“脱离”的迹象,所引发的反噬,恐怕将是毁灭性的。
然而,在眼下,她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她必须利用这份“依赖”,作为自己生存和调查的掩护。
她表现得极其“温顺”和“安分”。乖乖地待在他划定的范围内,按时完成他规定的每一件事,甚至在他目光投来时,回以一个看似依赖而柔和的微笑。她将自己所有的探究欲望和反抗心思,都深深地埋藏起来,只在夜深人静、确认系统监控也处于低功耗状态时,才会极其隐秘地,继续那缓慢而危险的、对“墟核”力量的摸索和对体内残余诅咒的悄然净化。
这一日,夜玄需离开寝殿片刻,前往主殿处理一件必须他亲自出面的事务。临行前,他反复叮嘱林薇不要离开庭院,并加重了影魔卫的警戒。
林薇乖巧地应下,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看似在安静地翻阅一本关于灵植图谱的典籍。
然而,就在夜玄离开约一炷香后,一件意外发生了——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通体雪白、翅羽带着点点冰晶纹路的灵蝶,翩然闯入了这被寂灭气息笼罩的庭院!
这只灵蝶显然并非魔域生物,它似乎是被庭院中某种罕见的宁神花香所吸引,懵懂无知地落在了林薇正在翻阅的书页边缘,翅膀轻轻翕动,洒下点点冰晶碎光。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机与灵动的外来之物,让被禁锢已久的林薇,眼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与柔和。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想要碰一碰那美丽的生灵。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灵蝶翅膀的瞬间——
“放肆!”
一声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低吼,如同惊雷般自身后炸响!
林薇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
那只灵蝶更是被这恐怖的威压瞬间惊得粉碎,化作一蓬细小的冰晶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夜玄不知何时已然返回,正站在庭院入口处。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那双黑眸死死地盯着林薇那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以及书页上那一点点正在消散的冰晶痕迹,眼底翻涌着一种林薇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暴怒、恐慌与……一种近乎被背叛般的森然戾气!
他一步步走近,步伐沉重,每一下都仿佛踏在林薇的心尖上。
他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本座说过,”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不许任何外来之物,靠近你。”
他伸出手,不是对着那已消散的灵蝶,而是猛地攥住了林薇那只试图触碰灵蝶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骨骼都仿佛要碎裂!
“尤其是……这种充满生机、令人作呕的东西!”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底的血色隐隐浮现。
林薇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戾气所震慑,心脏狂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盯着她苍白而带着惊惧的脸,看了许久,那骇人的戾气才缓缓收敛了一些,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记住你的身份,薇儿。”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你是本座的药师。你的眼里,只能有本座一人。你的手,也只能触碰与本座相关之物。”
“若有下次……”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冰冷杀意让林薇不寒而栗,“本座便毁了这黑曜殿内,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腕。
林薇踉跄着后退一步,捂住那已然浮现出清晰青紫指痕的手腕,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与……一丝清晰的认知。
依赖,已然变质。
偏执的占有欲,如同潜藏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头颅。
治愈进度71.5%。
系统的“欣慰”与鼓励言犹在耳。
而林薇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更加危险的悬崖边缘。
她不仅要对抗系统的阴谋,还要小心应对身边这头因她而苏醒的、占有欲日益膨胀的凶兽。
前路,愈发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