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手已经完全麻木了，鲜血顺着剑柄一滴滴落下来，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他没有去擦，只是把剑更深地插进地面，靠着它支撑住身体。前方的火幕摇摇欲坠，风一吹就晃动，像一张随时会破的薄纸。
身后还有人在喘气。有人咳嗽，有孩子低声抽泣。梅凌霜坐在香炉旁边，手里的金针断了一根，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胳膊上的伤口。欧阳雪盘腿坐着，剑横在膝盖上，眼睛闭着，但手指一直没松开剑柄。
任天行站在裂缝上方，黑雾在他周围旋转。他低头看着江烬，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冷笑。
江烬动了动左手，把之前包扎梅凌霜时用过的布条攥进掌心。那布条已经被血浸透，硬得像铁片一样。他盯着那道裂缝，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能再守下去了。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划过胸口。一道火线从心口直拉到丹田，烫得皮肉都在跳。焚天诀的火元几乎耗尽了，但他还是想再挤出一点力量。
可这还不够。
他闭上眼，开始回想《虚空引》的运行路线。那是古家留下的秘法，原本不该是他能接触的东西。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将残存的火劲一点点压进识海，往深处沉去。
刚一运转，体内就像炸开了两股浪潮。一股滚烫如熔岩，一股冰冷似寒霜。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火与空，在心轮处猛然相撞。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他死死撑着剑，硬是站住了。掌心开始发烫，一丝丝热流缠上手指，又混入一股滑腻的空间之力。
他睁开眼。
一朵半透明的火莲浮现在掌心。火焰中有纹路流转，像是锁链的影子，不停地转动。
任天行的眼神变了。
江烬双手猛地推出。火莲飞出，悬停在半空中。
“垂死挣扎？”任天行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引动魔气镇压。
火莲炸了。
无数燃烧的锁链从空中落下，如同金色长蛇般扑向任天行。他反应极快，立刻后跃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两条锁链缠上他的脚踝，狠狠一扯。
“啊！”他闷哼一声，落地不稳，单膝跪地。锁链贴着皮肤烧进去，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怒吼一声，双臂用力，想要挣断。
江烬没有等他脱身。
他迅速结印，指尖划出七道弧线。每划一下，身体就跟着颤抖一次。最后一道印记完成，他低喝一声：“封！”
头顶的火焰倒卷而下，凝聚成一片金色火幕，从天而降。火幕落地，与地面原有的符文连接在一起，轰然合拢。
裂缝被盖住了大半。黑雾向外冲的速度骤然减缓，原本铺天盖地的魔气被逼退百丈，只剩下几缕细烟从边缘渗出。
全场安静了几秒。
百姓们抬头望着那道火幕，有人愣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梅凌霜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封印的位置。欧阳雪睁开一条眼缝，看了江烬一眼。
江烬站着没动。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招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经脉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里面来回刮动。他左手扶住剑，才勉强没有倒下。
任天行终于挣开了锁链。
他右腿的裤管已经烧烂，皮肤焦黑一片。他低头看了一眼，伸手直接把烂肉撕了下来，露出底下还在渗血的伤口。他的脸色阴沉至极，盯着江烬，声音冷得像冰：“竟能融合古氏和江家的功法……你这是在找死。”
江烬没有理他。
他盯着火幕。封印虽然成了，但火光一直在颤抖，像风中的蜡烛。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地下还有东西在动，隔着封印都能感觉到震动。
“你唤醒的，未必是魔主。”江烬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也可能是我的觉醒。”
任天行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黑雾。雾中伸出一只虚幻的手，朝江烬抓来。江烬抬剑格挡，火线扫过，将那只手劈成两半。可黑雾立刻重新聚拢，速度比刚才更快。
江烬后退一步，左手继续结印维持封印，右手握剑横在身前。
任天行往前走了一步。他右臂忽然一动，反手就是一刀。刀是虚的，却真真切切割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飞溅而出，落在地上，化作三道血影，直扑江烬而来。
江烬挥剑迎击。
第一道被砍散。第二道扑到面前，他侧身躲过，肩膀却被擦了一下，火线烧穿衣服，在皮肉上留下一道焦痕。第三道直奔封印而去。
他来不及阻止。
就在血影即将撞上火幕的瞬间，一道银光从侧面射来。一根金针钉入血影额头，整团血影轰然炸开，化为黑烟。
梅凌霜站了起来。她手里还捏着一根针，脸色苍白如纸。
任天行眯起眼睛。
江烬抓住机会，右手剑尖点地，借力腾空跃起。他在空中翻身，一脚扫向任天行头侧。任天行举臂格挡，却被这一脚踹得连退三步。
江烬落地，单膝跪地，用手撑住剑才没倒下。
火幕又晃了一下。
他抬头看去，发现封印边缘出现了一道细缝。地下的震动更明显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
任天行抹了把脸上的血，冷冷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江烬没有回应。
他慢慢站起来，一手扶剑，一手继续掐印。他知道这封印撑不了多久。但只要还能站着，就不能让那东西出来。
他盯着裂缝，眼角忽然一跳。
地下的动静不对劲。不是往上冲，而是……在往下缩？
他还来不及细想，火幕中央突然凹下去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吸住了。
江烬抬手，想加固封印。
可就在这时，他右手手腕猛地一凉。
一道红纹从掌心迅速爬上来，顺着小臂快速上移。他低头一看，发现玉佩正在发烫。不是普通的热，而是像烧红的铁块贴在皮肤上那样烫。
玉佩背面闪过两个字：归。
江烬猛地抬头。
火幕深处，那道裂缝正在收缩。不是被封住后的被动闭合，而是……主动收拢。就像一张嘴，正缓缓合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地面突然一震。
整片废墟都在颤抖。远处的断墙轰然倒塌，尘土飞扬。百姓们惊叫着往后退。梅凌霜一把抱住那个小女孩，将她护在身下。
江烬死死盯着封印。
火幕开始变色。金光褪去，转为暗红。那颜色越来越深，最后竟像凝固的血一般。
他右手的红纹已经爬到了肩头。
玉佩烫得几乎拿不住。
他张嘴想喊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火幕最中心的位置，裂开了一道缝。
不是往外喷涌魔气。
是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