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忽然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两人。
“说起来,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樱木同学。”
赤木和木暮一愣。
感谢那个白痴?
感谢他差点把我们吓出心脏病吗?
安西夫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开始轻声讲述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
原来,在看海南和陵南的半场比赛后,樱木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一人跑回了湘北的体育馆。
他似乎对自己在海南战中的表现仍不满意,想要加练。
就在那个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他发现了突然心脏病发作,倒在地上的安西教练。
“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安西教练的妻子的声音里还带着后怕,“教练他倒在地上,呼吸很困难。是樱木同学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一边大声呼救,一边用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为老头子做紧急处理,然后立刻打了救护车。”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几分钟,可能就……是樱木同学,救了他父亲的命。”
她口中的“父亲”,自然指的是安西教练。
赤木和木暮彻底呆住了。
他们脑海里浮现出樱木那个白痴平时惹是生非,到处闯祸的样子。
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救命恩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那个孩子,一路上都陪在救护车里,到了医院也是跑前跑后地办手续。医生检查的时候,他就守在急救室门口,一步都不肯离开。”
“直到医生说教练已经脱离危险,他才松了口气,然后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眼睛红红的,一直在掉眼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老爹,你可不能有事啊’……”
安西教练的妻子说着,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刚才他看到教练睡熟了,才说要出去透透气。想必是见到你们,一时情绪激动,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跑掉了吧。”
“他真的是个好孩子,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内心比谁都善良和重感情。”
赤木和木暮沉默了。
他们终于明白,樱木那通红的双眼,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后怕,以及最终的庆幸。
他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老爹”了。
那个只会用打架和搞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红毛猴子,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自己的行动,拯救了湘北的灵魂。
赤木紧握的双拳,不知不觉间松开了。
他望向门外那条空荡荡的走廊,樱木刚才跑掉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是震撼,是敬佩,也是一丝……愧疚。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那个红毛小子。
……
樱木从医院里跑了出来,粗暴地撞开了挡在前面的人。
身后传来木暮学长焦急的呼喊。
“樱木,怎么了!”
他没有回头。
也不能回头。
医院里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个白色的病床,白色的墙壁,还有那片刺眼的白色天花板,让他感觉无法呼吸。
他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跑,漫无目的地跑,直到双腿灌了铅一样酸软,肺部像被火焰灼烧般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条街道。
最终,他筋疲力尽地停下,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冰冷长椅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周围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国中的时候。
也是一个差不多的下午,天气甚至有些燥热。
父亲那座山一样高大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就倒了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樱木从未见过的、扭曲的痛苦。
“爸!”
他惊慌失措地冲了过去,大脑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救护车?电话在哪里?
不,来不及了!
背起来,他要把父亲背到最近的医院去!
那时候的他,个子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大,父亲的身体压在他身上,沉重得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却又无比艰难。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
就在那个该死的拐角。
几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面孔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附近高中的小混混,之前被他教训过几次。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樱木花道吗?这么着急,是去哪里啊?”
为首那人吊儿郎当地笑着,张开双臂,拦住了他。
“滚开!”
樱木背着生死不知的父亲,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最凶狠的嘶吼。
“啧啧,脾气还是这么臭啊。”
对方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反而变本加厉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樱木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他背上的父亲也随之滑落了一些,口中发出了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那一瞬间,樱木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种情绪。
滔天的愤怒。
他将父亲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边,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你们这群混蛋!”
然后,就是一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混战。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打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拳。
等他把所有人都打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回头去看父亲时。
父亲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得可怕。
……
他还是把父亲送到了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摇着头,嘴里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最佳救援时间。
急性心肌梗死。
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穿了他的耳膜。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
思绪被拉回现实。
樱木依旧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肩膀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这样。
今天,当他看到安西教练倒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好像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了压抑的黑白。
和那天,一模一样。
那种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那种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的窒息感,又一次席卷了他。
还好,老爹没事。
这个白白胖胖的老爹,被他救了回来。
他做到了。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他救不了自己的爸爸?
如果……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那群该死的混蛋。
如果……他当时能跑得再快一点。
如果……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