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世事并非非黑即白。姑娘回到王府,也未必就不能再照看这书铺。只是需得更谨慎些,寻个可靠的掌柜或伙计代为日常经营,姑娘幕后掌总便是。如此一来,既全了孝道与身份,也不负姑娘一番志向。”
苏蔓闻言,眼中微亮。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她之前钻了牛角尖,只想着非此即彼,却忘了世间还有兼顾之道。
“多谢先生指点!”苏蔓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林文轩的话,如同在迷雾中为她点亮了一盏灯。
然而,这盏灯所能照亮的,也仅仅是眼前这一小步。真正横亘在她前路的,依旧是那个男人的阴影,以及他们之间那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正当苏蔓开始认真考虑林文轩的建议,物色可靠人手时,魏府派人送来消息,瑞王苏睿的船队已至通州,不日便可抵京,陛下将在宫中设宴,为瑞王接风洗尘。同时,王府旧邸也已洒扫完毕,一应仆役俱已到位,只待主人归家。
归期,迫在眉睫。
苏蔓不得不暂时关闭了漱玉轩,回到魏府客院,准备迎接父亲。魏谦亲自过来,与她说了些宫宴的注意事项,以及回府后需留意的事项,言辞间不乏关切。
“苏姑娘,”魏谦最后看着她,语气带着长辈的郑重,“令尊归来,你身份不同往日。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行事,当更为谨慎,须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瑞王府,看着你。”
苏蔓明白魏谦的深意。皇后虽倒,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瑞王府经此一劫,虽得昭雪,却也站在了风口浪尖。她这个金殿鸣冤的“功臣”,更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焦点。
“罪女谨记魏大人教诲。”她恭敬应下。
回到暂住的房间,苏蔓看着镜中那个穿着魏府为她准备的、料子明显华贵了许多的衣裙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不过短短数月,她从阶下囚,到书铺掌柜,如今又要变回王府郡主。身份几经转换,如同戏台之上的优伶。
她走到那个存放私物的箱笼前,蹲下身,掀开上面的衣物,露出了底层那个紫檀木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打开。
那副崭新的银锡镣铐和钥匙,静静躺在其中,幽冷的光芒刺得她眼睛发涩。
萧御……
她与他之间,难道真的要随着她回归王府,而就此斩断吗?还是说,那根无形的线,会随着她的回归,缠绕得更紧?
她不知道。
**归途已定,心绪难平。**
**前尘如锁,何日能开?**
三日后,瑞王苏睿抵京。
那日天气放晴,积雪未融,阳光映照着一片琉璃世界。苏蔓随着魏谦等在城门外迎候的官员队伍中,望着那支逐渐靠近的、打着瑞王府旗帜的车队,心跳如鼓。
当看到那个从最大那辆马车上下来、虽清瘦了许多却依旧脊背挺直、眉宇间带着历经磨难后的沧桑与坚毅的身影时,苏蔓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