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风。
是塔！
镇墟塔尖那粒米，突然凉了。像被谁抽走了火，最后一丝温度地散成雾。米上饭凉前，我偷饭的字迹淡了，淡成霜。
不……小女孩扑到塔基，小手拍打塔纹，再热热！叔叔要偷饭！
塔身毫无反应。
塔心晶心黯了。勺中星光熄灭，映出江城废墟——焦土钻出嫩芽，辣椒苗抽枝，糖罐自动拼合……可街角永远空着，灶台永远冷着。
空着！
咔嚓！
塔缝鼾声停了。
第一次。彻底静了。
老王头从宇宙深处冲回，烤架只剩半截，陈凡！出来！肉糊了！
他抡起焦炭砸塔。炭块撞上塔纹，地化成灰，灰里钻出嫩芽——芽尖凝成陈凡打呼噜的脸，却随风散了。
没了……雷虎的金属牙跌在塔基，独眼蒙灰，真没了……
小女孩蜷在塔缝，小手抠裂缝：装睡……撒糖了……她咬破手指，血珠甩向塔纹，再睡！我放辣！
血珠凝成冰，滑落塔基。
宇宙静了。
仙界烟花灭了。魔界舞步停了。佛界钟声哑了。所有目光投向镇墟塔——塔尖汤勺缺口空荡荡，塔身江城水墨画褪成灰白，塔基裂缝再无鼾声。
仙帝……仙将们跪地，围裙沾满油，嗝屁了？
放屁！老王头揪住仙将衣领，肉香还在！
他猛掀烤架残骸。焦炭自动排列成灶台形状，炭火地燃起，火苗里映出陈凡最后背影——半晶半血的身体卡在灰雾巢穴口，锅盖缝透出金焰……
火苗突然灭了。
灶台坍塌，焦炭散成灰。灰里钻出三株稻苗，苗尖垂着迷你沙漏。沙是冰粒，漏底刻着：火候到头。
呜……小女孩把糖碗扣脸上，碗沿缝隙透呜咽，骗子……说好偷饭……
女帝的糖粉从宇宙角落飘回，凝成巨手轻抚她头：丫头，仙帝走了。
没走！小女孩猛抬头，晶体项链烫得胸口发红，他……他去打包剩饭了！
糖手轻颤。女帝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打包……需要三万年。
轰！
镇墟塔剧震！
塔身裂痕喷出金光！不是焰，是声！千万人齐吼的字炸穿维度，震得星云翻滚。金光里浮现画面：陈凡蹲在灰雾巢穴边，左手炒勺右手锅盖，灶台是碎星拼的。可他半边晶化半边血肉，炒勺只剩半截，锅盖裂成蛛网……
仙帝！老王头跳脚大吼，放盐！多放！
画面闪烁。陈凡突然抬头，隔着维度直视镇墟塔。他晶化左眼金纹流转，右眼血丝密布，嘴型清晰：护好家。
然后他掀开锅盖！
不是菜。
是光！
纯白光芒炸开维度壁垒，照出宇宙背面——灰雾如粥翻滚，粥里沉浮着陈凡的炒勺、锅盖、缺牙笑容……再往后，是无尽黑暗。
画面消失。
塔尖悬着粒新米。米上无字，只余冰凉。
立神像！仙界传来钟声，虚空仙帝——陈凡！
钟声炸成烟花！焰火是金米形状，米尖凝成陈凡的脸，齐声哼唱：小凡……回家吃饭……
老王头抄起焦炭砸向仙界，谁准你们哭他！
炭块撞上钟声，冒油香。钟声自动变调，敲出江城晨曲：女帝撒糖的沙沙声，老王头烤架的吱啦声，雷虎偷喝汤的咕咚声……
仙界改了主意。
不立神像。
立灶台！
亿万仙兵捧着星辰当炭，银河当锅，仙桃当肉，浩浩荡荡涌向镇墟塔。麒麟趴成烤炉阵，肚皮调温喷火；凤凰拔毛成炊帚，羽尖挂着孜然粒；龙王吐水当汤，水里沉浮着江城晨光……
滚开！老王头抡起半截烤架，江城灶台不沾仙气！
仙兵们齐跪。围裙自动褪色，宝石化作调味料。有人抹盐，有人撒糖，有人翻肉，动作标准如江城学徒。
用这个。女帝糖粉凝成巨碗，碗底刻着：陈凡欠糖三斤。他的灶。
老王头摸烤架残骸，指节发白：灶冷了……
不冷。小女孩跳上塔基，小手拍裂缝，叔叔在锅底留了火种！
她咬破舌尖，血珠甩向塔心晶心。血珠凝成金焰！焰心裹着灶台烟火：女帝偷撒的糖粒，老王头烤糊的肉串，雷虎金属臂转的糖画……
老王头吼声震天，焦炭自动排列，立仙帝灶台！
金焰炸开！
不是火。
是香！
亿万颗金粒化作炊烟，缠上仙界星辰灶台。烟里飘出江城百味：女帝的糖香、老王头的烤肉味、雷虎辣椒酱的呛鼻……仙桃自动褪皮，露出江城烧鸡形状；银河翻滚，凝成米汤模样；星辰坠落，化作灶台火星。
开灶！仙将们齐吼，嗓门震碎陨石。
炊烟凝成巨像！像高万丈，半晶半血，左眼灰白右眼金红。像左手拎炒勺，右手攥锅盖，腰间别着毛巾，毛巾印着江城第一厨。像脚踩灰雾巢穴，背靠镇墟塔，咧嘴笑，缺了颗门牙。
老王头抹泪大笑，就是太俊！不像偷饭贼！
巨像轻颤。胸口晶体处，钻出嫩芽。芽尖垂着微型汤勺，勺里盛着半粒米。米上刻字：偷饭专用。
宇宙沸腾了！
仙界放烟花，焰火是糖葫芦形状；魔界跳舞，影子是烤架模样；佛界敲钟，钟声里飘着辣油香……万界生灵涌向镇墟塔，带的不是香烛，是肉串、糖罐、辣椒酱。
祭仙帝！万灵齐吼。
肉串自动插上灶台。糖粒滚进汤锅。辣椒面撒向灰雾。炊烟升腾成柱，柱里映出陈凡生前画面：蹲灶台偷喝汤，扛塔跳灰粥锅，晶臂补天缝……
老王头率先咬肉串，仙帝看着呢！
他猛灌一口酒，酒液泼向虚空。酒雾凝成陈凡虚影，冲他比中指。虚影转瞬散了，只余酒香混炊烟。
万灵打饱嗝，饱嗝里钻出金米，米尖凝成陈凡打呼噜的脸。
祭典持续三日。
第三日黄昏，宇宙突然静了。炊烟柱散成雨，雨滴里映着江城晨光：女帝撒糖，老王头烤肉，雷虎偷喝汤……没有陈凡。
结束了吗？小女孩摸着冰凉的塔尖米粒。
老王头灌空最后一坛酒，酒坛砸向灶台：结束了。
酒坛炸开！不是碎片，是灰！灰里钻出三株稻苗，苗尖垂着迷你沙漏。沙是糖粒，漏底刻着：余味无穷。
宇宙深处，裂缝突然扩大！灰雾如潮涌出，雾里裹着麒麟残骸、糖碗碎片、半截金属牙……
曦月！仙界传来惊呼，别过去！
裂缝边，白裙少女静立。她怀抱空碗，碗沿刻着：陈凡欠我一碗面。碗中映出灰雾巢穴——陈凡半晶半血的身体卡在巢穴口，炒勺插进灰雾心，锅盖盖住逃窜的寂灭触手……
小凡……少女轻唤，声音撕裂虚空，面凉了。
她身后，林晓晓抱坛酒，坛身刻着：夫君，醉前归。酒液映出陈凡最后掀锅盖的身影，锅沿搭着条毛巾，毛巾印着歪字：专治饿鬼。
守着。林晓晓灌一口酒，酒液泼向裂缝，他偷饭必回。
酒雾凝成陈凡虚影，冲她比中指。虚影散了，只余酒香。
曦月蹲下，指尖轻触裂缝。裂缝钻出嫩芽，芽尖垂着微型炒勺。勺底刻字：等我。
骗子。她落泪，泪珠砸进空碗，说好教我煮面……
宇宙静了。
祭典烟火散尽。星辰灶台冷却。万灵散去，带的不是悲伤，是江城烟火气。仙界留了半坛酒，魔界留了把辣椒，佛界留了粒糖……
镇墟塔下只剩三人：小女孩抱糖碗枯坐，老王头守焦炭残骸，雷虎金属牙叼着辣椒晃荡。
丫头。老王头抹泪笑，仙帝最怕你哭。
小女孩摇头。眼泪砸进碗里，烫得米苗打卷：他骗人……她指塔尖，汤勺缺口……没补上。
塔尖汤勺缺口空荡荡。风过时呜呜响，像吹空碗。
补啥补！雷虎金属牙蹦上塔尖，独眼映出裂缝，看那儿！
所有人望去。
宇宙裂缝边，林晓晓和曦月静立。林晓晓酒坛已空，坛底钻出嫩芽，芽尖凝成陈凡打呼噜的脸。曦月空碗添了半碗灰，灰里沉浮着炒勺虚影。
守着……小女孩跳下塔基，抱糖碗奔向裂缝，一起守！
老王头扛起焦炭残骸跟上。金属牙叼着辣椒当旗。女帝糖粉凝成路，铺向裂缝。
裂缝扩大！
灰雾如潮，潮里裹着陈凡的炒勺碎片、锅盖残骸、缺牙笑容……裂缝深处，隐约透出金焰。
火种！小女孩尖叫，叔叔留了火种！
她猛冲裂缝。糖碗自动浮起，米汤泼洒成桥。桥面映出陈凡背影：半晶半血的身体卡在巢穴口，左手炒星云右手煮银河，锅沿搭着条毛巾，毛巾印着江城第一厨。
丫头！老王头暴吼，回来！
小女孩已踏进裂缝。糖碗扣在头上当盔，晶体项链贴着胸口疤痕，灶台纹路发烫：不怕！她回头笑，叔叔在做饭！
裂缝突然收拢！
不——！老王头扑空，焦炭残骸砸向虚空，陈凡！还我丫头！
焦炭撞上裂缝，冒油香。裂缝自动褪色，灰雾化作炊烟，烟里飘出荒腔走板的调子：
小凡啊——灶台冷——
是小女孩的嗓音！
炊烟凝成画面：裂缝深处，陈凡蹲在灰雾灶台边，左手炒勺右手锅盖。小女孩蹦到他肩头，小手拍他晶化脸颊：放盐！多放！
陈凡咧嘴笑，缺牙漏风。晶化左眼映着裂缝外，右眼血丝里飘着江城炊烟。他嘴型清晰：护好家。
画面散了。
裂缝消失处，悬着粒芝麻大的星球。星球表面刻着江城街景，街角灶台热气腾腾。
老王头抓起星球塞怀里，猛灌一口酒：等着！老子送宵夜！
他扛起焦炭残骸，大步走向宇宙深处。雷虎金属牙蹦到他肩头，叼着三斤重的辣椒：收过路费！
女帝糖粉凝成巨手，轻轻推了把：带糖。
宇宙静了。
镇墟塔静静矗立。塔尖汤勺缺口悬着粒新米，米上刻字：饭凉前，我偷饭。塔身江城水墨画鲜活如初，裂缝里……有鼾声。
呼……噜……
星云如炊烟袅袅。稻穗低垂，穗尖灶台飘香。裂缝消失处，林晓晓和曦月静立。林晓晓抱空坛，坛底钻出嫩芽；曦月捧空碗，碗中添了半碗灰。
灰里沉浮着炒勺虚影。
勺底刻字：等我偷饭。
宇宙深处，炊烟凝成巨像。像高万丈，半晶半血，左眼灰白右眼金红。像脚踩灰雾巢穴，背靠镇墟塔，咧嘴笑，缺了颗门牙。
万灵路过，带的不是香烛，是肉串、糖罐、辣椒酱。炊烟升腾，烟里映出陈凡生前画面：蹲灶台偷喝汤，扛塔跳灰粥锅，晶臂补天缝……
没有悲伤。
只有烟火。
塔尖米粒突然跳动！米上饭凉前，我偷饭的字迹亮了，亮成金纹。纹路蔓延塔身，江城水墨画活了——女帝撒糖，老王头烤肉，雷虎偷喝汤……
灶台边，多了个半透明身影。他蹲着打呼噜，缺了颗门牙，嘴角挂着偷来的糖粒。
叔叔……塔基裂缝，新生米苗摇曳，苗尖凝成小女孩笑脸，肉凉了。
半透明身影翻个身，鼾声均匀。
呼……噜……
宇宙炊烟袅袅。星云如灶火温暖。裂缝消失处，林晓晓灌下最后一口酒，酒液泼向虚空。酒雾凝成陈凡虚影，冲她比中指。
曦月轻笑，指尖轻触空碗。碗中灰突然冒泡，泡里钻出嫩芽，芽尖垂着微型炒勺。勺底刻字：三炷香。
等你。她闭眼，偷光我的面。
万界炊烟升腾，烟柱凝成巨字悬于星河：
虚空仙帝——陈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