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锴伏诛,周瑾被囚,解药送达,燕王转危为安。一连串的变故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了玉门关前的宋军大营,也彻底动摇了关内守军的意志。
当林惊雪将那几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和名册锁入铁箱,严密封存后,她便知道,对玉门关的最后一击,时机已到。
她并未立刻发动强攻,而是将王锴的人头盛于木盒,连同一名被俘的、愿意劝降的“金蝉”小头目,派人送至玉门关下。
关墙上的守军看到王锴死不瞑目的首级,又听闻关外“沙狐”商队被歼、驼铃货栈覆灭的消息,最后一丝抵抗的勇气也土崩瓦解。主将已死,后路已断,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在残存将领的带领下,玉门关沉重的关门,在无数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开启。守军弃械出降,这座象征着帝国西陲、饱经战火与风霜的雄关,兵不血刃地回到了大宋手中。
林惊雪率军入关,第一时间接管城防,肃清残敌,安抚降卒,并派兵控制了关墙上那些曾射出冷箭、疑似“金蝉”灭口者的位置,可惜早已人去楼空。
站在玉门关高大的城楼上,眺望关外苍茫无际的戈壁瀚海,林惊雪心中并无多少收复失地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对未来的隐忧。关山已渡,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在林惊雪忙于整顿玉门关防务之时,大营内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在解药的作用下,昏迷多日的燕王赵珩,终于苏醒了!
林惊雪立刻赶回大营。帅帐内,赵珩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恢复了神采,只是带着大病初愈后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殿下!”林惊雪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您终于醒了!”
赵珩看着她,目光在她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脸庞和难掩疲惫的眉眼上停留片刻,声音沙哑地开口:“惊雪……辛苦你了。我……昏迷了多久?军情如何?”
林惊雪深吸一口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包括赤金堡对峙、黑风峡奇袭、周瑾夺权、玉门关易帜,言简意赅地禀报了一遍。但她暂时隐去了那几封密信和名册的具体内容,只说是查获了“金蝉”重要罪证,牵扯极大。
赵珩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锁紧,尤其是在听到周瑾竟敢假借太子之名强行夺权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当听到林惊雪果断将其扣押时,他微微颔首,投来赞许的目光。
“你做得对。”赵珩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任由周瑾胡为,西征大局危矣。”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林惊雪连忙上前搀扶。
“那些罪证……在何处?”赵珩问道,目光锐利起来。
林惊雪示意沈墨将那个贴满封条的铁箱抬了上来,并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帐内只剩下赵珩、林惊雪和沈墨三人。林惊雪亲手打开铁箱,将那些密信和密码名册取出,呈到赵珩面前。
赵珩一份份仔细翻阅,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青筋隐现。那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通敌卖国的铁证,更是直指东宫与宰相萧景玄的惊天阴谋!信中提到如何利用边患消耗他的力量,如何构陷林惊雪,甚至明确提及了以“鸩羽”之毒暗害他的计划!
“好……好一个‘金蝉’!好一个‘清君侧’!”赵珩猛地将信纸拍在榻边,胸膛剧烈起伏,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他们……他们竟敢……竟敢如此!!”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不仅是出于自身被谋害的愤怒,更是对国蠹奸臣窃据高位、祸乱江山社稷的痛心与震怒!
林惊雪连忙递上温水,低声道:“殿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此事牵连太广,需从长计议。”
赵珩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知道林惊雪说得对,这些证据一旦公开,足以引发朝野地震,甚至动摇国本。在没有万全准备之前,必须谨慎。
“周瑾……他知道多少?”赵珩睁开眼,目光恢复了几分冷静。
“他应该不知晓这些核心机密,”林惊雪分析道,“否则,他绝不会仅仅满足于夺权,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销毁这些证据,甚至……狗急跳墙。”
赵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将他单独关押,严加看守,没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这些证据……”他指了指铁箱,“由你我二人共同掌管,在返回汴京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分。”
他看向林惊雪,目光复杂,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惊雪,此番若非有你……本王恐怕已遭毒手,西征亦将功败垂成。这份情谊,本王铭记于心。”
林惊雪垂眸:“此乃末将分内之事,殿下言重了。”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赵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巨大的阴谋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两人心头,虽然玉门关已下,西征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他们都知道,一场远比沙场征战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斗争,已然迫在眉睫。
赵珩苏醒并初步掌控局面的消息,迅速稳定了军心。他虽身体尚未康复,但已能处理一些紧要军务。玉门关的防务被重新部署,投降的守军被打散整编,通往西域的商道也开始逐步恢复。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被囚禁的周瑾,虽不知具体证据,但也猜到必然是抓住了“金蝉”乃至其背后主子的致命把柄,才会让林惊雪和苏醒后的燕王如此强硬。他如同困兽,不断叫嚣,威胁,试图联系外界,但所有渠道都被彻底切断。
沈墨则在林惊雪的授意下,带着“惊凰营”的精干力量,对玉门关内外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又揪出了几名潜伏的“金蝉”眼线,但核心人物如“鹞鹰”、“玄蝉”等,早已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缴获的密码名册被秘密破译,上面记录的名字和关系网触目惊心,如同一张巨大的、笼罩在帝国上空的黑色蛛网。
西征的战事,似乎已经看到了终点。但林惊雪和赵珩都明白,他们的征程还远未结束。带着这些足以颠覆朝局的铁证返回汴京,无异于怀抱炸药而行。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凯旋的鲜花与荣耀,而是更加莫测的政潮与杀机。
玉门关的烽火暂熄,但汴京的暗战,已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被迫站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能否在这波谲云诡的权斗中破局而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与帝国的安宁,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