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雪茹只是从钱里抽出一张纸钱问：“这么多真钱里，为什么夹了张纸钱？”
既然陈雪茹收了钱，楚风不介意做件好事。他快步追了出去。
那女人还没走远，虚弱的身体让她走得很慢。清晨街道冷清，楚风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女人回头见到楚风，惊慌地问：“怎么是你？钱不够吗？”
楚风亮出纸钱，女人脸色顿变：“抱歉，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不小心混进去了。”
楚风随手折起纸钱：“活人带着这个不吉利。”
“谁知道还能活几天？提前准备些纸钱衣服，万一哪天走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女人语气凄凉。
楚风皱眉：“你是不是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病还没到绝境，信得过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
女人古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楚风跟着她来到一座看似豪华的庄园。从外看气派非凡，进去才发现早已破败。
植物上挂满蛛网，蜘蛛正在捕食早餐。园子里多数房屋无人居住，只有两三间有打扫过的痕迹，却也积着厚厚的灰尘。
屋内传来老者持续的咳嗽声：“林秀，你都活不了几天了，还在外面乱跑什么？安分待在园子里等死不好吗？”
女人名叫林秀。
她只轻声答道：“有人说能治好我的病。”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头走了出来：“又是哪儿来的骗子？我昨天请大仙看过了，大仙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园子里，还能多活七天！”
楚风神情微妙地打量着这老头——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实在是他的装扮太过奇特。
那人身上套着件黄色衣袍，乍看像道袍，胸前却绣着个醒目的黄鼠狼图案。
这让楚风联想到自己那时代早已被摒弃的“大仙”之流。
楚风淡淡一笑，朝林秀走去。
老头恶狠狠瞪着他：“你想干什么我清清楚楚！不就是想在林秀身上捞点好处？”
“有我在这儿，你那些手段半点用都没有，赶紧滚！”
他嗓门粗哑，瞪眼时不见半分仙风道骨，倒像山野土匪。
林秀哀求地望着老头：“刘大叔，我知道你好心，可说不定这人真有点本事……”
刘大叔冷哼一声眯起眼，摆出不理不睬的姿态。
楚风探手把脉，林秀脉象极其微弱——这般脉象通常只见于油尽灯枯的老人。
可她明明年纪尚轻，唯有一种可能：严重营养不良。
楚风问道：“你是不是吃得很少，而且食物很单一？”
林秀眼神一暗，刘大叔却爆发出一阵狂笑：“我就知道！果然又是个骗子！”
林秀幽幽叹息：“我饭量不小，但不论吃什么，很快就又觉得饿，人也不停地瘦下去。”
楚风闻言莞尔——这症状若在他那时代，不知多少姑娘求之不得。
但这年头，没人会觉得病态的消瘦是美。
细看林秀气色，楚风心里已有论断。
刘大叔却嚷嚷起来：“林秀你先回屋，这儿交给我解决！”
说着他将楚风拽到角落。
楚风原以为要动手，不料对方脸色忽转为谄媚：“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刘大叔掏出些钞票，抽出一叠塞进楚风手里。
“治病总有风险，万一你诊断有误，林秀可能就没了！”
“她现在这么虚弱，总不能冒险对吧？”
刘大叔自顾自说着，嘴角已浮起笑意。
楚风指了指他手中全部钞票：“这些不够，至少得全部给我。”
刘大叔面色阴沉，但还是将手里的钱塞进楚风手中。
楚风收了钱，快步走向林秀所在的房间。
“出来吧！”
刘大叔也在一旁喊道：“是啊，快出来吧，这回指不定又要叫你失望！”
林秀缓缓走出，对楚风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我这病已经很久了，起初还抱点希望，后来也就不指望了。”
楚风没直接谈她的病，却抬手指向刘大叔：
“这老东西跟你什么关系？要不是他，你的病早该好了。”
林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刘大叔也怒视着楚风。
楚风却懒洋洋地继续说：“要是我没猜错，这刘大叔以前也来给你看过病吧？”
林秀乖巧地点点头：“是啊，别人看都没用，刘大叔看了之后，我反而精神些。”
“刘大叔说，是大仙看中了我，想让我上去陪他们，我怎么看病吃药都没用。但刘大叔跟那些大仙熟，能帮我求情。”
楚风轻蔑一笑：“照你这么说，这刘大叔还真是个能人。”
说完他朝刘大叔喊：“你不是能请大仙吗？现在就把大仙请下来让我见识见识，我可从没见过那玩意儿！”
刘大叔用力跺脚，脑袋晃得厉害。
很快他的声音变得尖利：“你这小子，竟敢不尊重大仙！今天就叫你知道厉害！”
林秀赶紧跪到一边，拼命拉楚风：“快跪下，大仙真会动手的！”
楚风只轻蔑地看着刘大叔：“快点啊，叫你的大仙来动我，我还没见过那些东西呢！”
刘大叔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恶狠狠地嚷着。
见楚风一点都不怕，刘大叔捡起一块石头。
楚风反而朝他走过去。
刘大叔突然愣住——此时楚风离石头只有三十厘米。
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
砸下去吗？
楚风笑了：“你不是大仙吗？怎么连抖都不抖了？”
刘大叔恶吼一声，使劲把石头往下砸。
可仿佛有什么挡住了他。
刘大叔错愕地睁大眼。
只听楚风戏谑道：“不会吧，你堂堂一个大仙，拿石头砸人还闭眼？”
林秀眼神复杂地看着楚风。
她只是单纯，却不傻。见到刘大叔这般表现，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楚风淡然一笑，抽了刘大叔一耳光。
“大仙，来啊，动手啊，让我瞧瞧你有多大本事！”
刘大叔狠狠瞪着楚风，这回是真怒了，却毫无用处。
他拼命往下砸，胳膊却动弹不得。
楚群咧嘴笑道：“你还真打算拿石头砸我？你真有这胆量？”
楚风一巴掌扇在刘大叔脸上：“胆子倒是不小，可惜本事不够！”
又连打几掌后，楚风转向林秀：“你现在这副模样，多半是他害的。要不要过来教训他一下？”
对林秀，楚风本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因为她曾给绸缎庄付过不少钱。
楚风不愿欠她人情，这才出手替她治病。
可听了楚风的话，林秀仍犹豫不决。
“不太好吧……他虽贪图我的家产，但说的也是事实。我确实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东西不留给刘大叔，也不知该给谁。”
楚风无奈扶额。
他见过傻的，但真没见过像林秀这么傻的。
楚风看了看她说：“你身体没大问题，只是肚里有寄生虫。我去给你找点药，过几天就能好。”
林秀愣住，好一会儿才望向刘大叔：“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
刘大叔急忙辩解：“我没骗你！你要信我啊，我帮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能信别人不信我！”
良久，林秀开口：“刘大叔，你走吧。我不怪你，但也不会再信你了。”
刘大叔还想说什么，楚风只冷冷一瞥。
“还想说话？是嫌挨打不够？要不要再把大仙请出来，看你有多大本事！”
刘大叔不敢再多言，悻悻离去。
楚风这才对林秀说：“走吧，带你去买药。”
两人上了车，林秀茫然地跟在楚风身边。
楚风觉得这女子很特别。
寻常女子被陌生男子带上车，多少会害怕。
可林秀并不怕。
也不是不怕，更像是一种逆来顺受——无论楚风做什么，她似乎都不太在意。
楚风唯一见她露出欣喜，是得知自己还有救时。
否则他真要以为这女人是个面瘫。
路上，林秀平静地说：“其实你不该揭穿刘大叔的，你只需治好我就行。现在连他也没了，再没人陪我说话。”
楚风有些生气。
自己好心帮她，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怪他。
楚风几乎想把她半路丢下。
但林秀接着轻声说：“你能常来我住的地方陪陪我吗？哪怕只是在外面走走……”
她神色黯淡下来：“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我不会让你白陪——那个公园，你见过的。”
“公园是我的。等我死后，它就归你。”
楚风终于明白刘大叔为何一直陪着她了。
恐怕林秀早对刘大叔说过类似的话，而刘大叔一直在等着继承那座公园。
楚风想起那个公园，不由得笑了：“你想要有人陪？我倒是能给你找一群人过来！”
林秀的眼睛瞬间亮了。
楚风这时想到，现在有不少到了下岗岁数的人，他们成日不是闲逛就是背后议论。
就连四合院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人，要是能给他们找点事做，也是好事一桩。
楚风想到这里，便提醒道：“你可想清楚，要是真让人来陪你，你得把公园收拾好，最好再卖点什么，不然可能亏本。”
林秀似乎完全没听见他的提醒，只顾着高兴地笑，仿佛终于不再孤单。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这年头怪人不少，楚风也懒得深究，既然林秀想要有人陪，他也乐意帮忙。
他随便买了些药交给林秀，随后送她回到公园。
临走前楚风说：“你把这儿整理整理，没多久就会有很多人来了。”
林秀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润。
她兴奋地答应：“我很快就把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么大的公园，楚风实在想象不出她一个人怎么打扫，但他之前说的并非虚言。
帮林秀找几个人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随后楚风回到陈雪茹那儿。
陈雪茹撅起嘴说：“怎么？看见个姑娘就挪不动腿了？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
楚风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家给了那么多钱，我就顺手帮了点小忙。对了，你知道附近有没有闲着没事做的老人？”
陈雪茹一听就警觉起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那些人可不好招惹，平时没事会来绸缎庄转悠，光看不买。你要是想和他们做生意，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那还不如直接把钱送人。”
楚风笑道：“我不是要跟他们做生意，是想给他们找个能消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