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天像是漏了一般,总不见个爽利。雨是下得拖沓,既不倾盆,也不肯彻底停下,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与密密麻麻的中雨之间,来回交替着。
此时的京城都浸在一片空蒙里,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土腥气与植物根叶腐烂又清新的芬芳,沉甸甸地压在人的皮肤上,黏腻得挥之不去。
连续好几日没能练习剑法的姜秣几人,正坐在饭桌吃着早饭。
墨梨一脸忧愁,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觉着碗里翠姨做的饭也不香了。
姜秣见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碗里的米粥,不由问道:“小梨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墨梨放下筷子,手支着下巴轻叹一口气,“就是觉得这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而且我前日晒的衣裳到现在也没干,下雨天来买衣裳的人也少了,这一下雨我就觉得很困啊姐姐。”说完,墨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旁的素芸听着墨梨发牢骚,不由轻笑道:“小梨,你应该这么想,还好咱们家是开衣裳铺子的,若不然,今日都得穿半湿不干的衣裳出门。”
“不如今日就在院子里休息吧,我看这雨还得再下个几日,”姜秣在小梨身前的碟子放了一块点心,“你之前不是说想看我新买的话本子,索性今日休息,在屋子里看个够。”
闻言,墨梨双眼中的困意瞬间驱散,“真的!那我现在就想看!”
“你去吧,在我屋子里靠床的架子上。”姜秣浅笑道。
“好!”墨梨方才还闷闷不乐的小脸,顿时开怀,站起身就往姜秣房间跑。
素芸和姜秣笑着看她跑出去,“小梨性格是真好,每次不开心的事过一会就忘了,也总因为一些小事满足,真好。”素芸感慨道。
姜秣闻言,也赞同地点头,“是挺好的,对了,今日不出去不如我教你下棋?”
“可我怕自己学不会,我脑子笨,”素芸有些抗拒的摆摆手,“正好我之前给你做的衣裳,还有一半就完工了,我今日还是做衣服吧。”
“那行吧。”姜秣也不拉着素芸下棋。
“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是难得见到京城下这么久的雨,虽说不大,却也难受得紧。”素芸望着窗外,也有些忧愁道。
姜秣轻拍素芸肩膀,“应该过几日便停了。”
“但愿如此,那我先回屋里做衣服了,你可要一起?”素芸起身打趣道。
姜秣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做衣服比下棋难多了,这我真不会。”
素芸轻笑道:“逗你玩呢,我知道你不会,那我去忙了。”说完,素芸也离开了饭厅。
此刻,厅内只有姜秣一人,人都走完了,她也没在饭厅久待,而是回房间补觉。
许是因下雨,天总是阴沉沉的,这一觉姜秣睡了快两个多时辰,醒来后正好撞上了素芸和墨梨她们在睡觉。
好几日没出门的姜秣,趁此时还是绵绵细雨,撑着伞出去找吃的。
庆云楼楼内,因着下雨,大堂的客人比以往少了一半,姜秣独自坐在临窗的位置,点了几个小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多日困在屋中,此刻能出来透透气,虽天色依旧阴沉,心情却也松快了些。
菜肴滋味甚好,吃着吃着,忽见不远处一人应声而起,向刚进门的那位拱手便唤“赵兄。”
姜秣闻声抬头,发现并不认识后继续垂头吃饭,这一声倒是让她想起赵容钱,之前忙别的事没顾得上他。
她想不如今夜再去赵府打探情况,赵府若再无赵容钱的身影,那她便去曲州走一遭,姜秣心中暗忖道。
夜色深沉,渐渐大的雨声掩盖了大多数细微的声响。姜秣轻车熟路地再次潜入赵府,府内依旧守卫森严。
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飞过赵府的亭台楼阁,仔细搜寻着赵容钱可能存在的痕迹。书房、卧房、甚至几处隐秘的厢房,皆无收获,看来他确实许久未曾在赵府。
一无所获,她准备原路返回,正飞过一处游廊顶上,听到一阵略显尖锐的女声穿透淅沥雨声,从下方的连廊传来。
“没眼力见的东西!这茶也是能入口的?连点热乎气都没有!”是赵姌棠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姜秣所变形成的飞虫,停在廊柱和茂密植物的阴影,向下望去。
只见赵姌棠正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发难,她身旁还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婆子。
“别以为如今府里我爹不在,你们就能偷奸耍滑,怠慢于我!”赵姌棠的声音拔高,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我告诉你们,晋王眼瞧着就要被册封为太子了!到时候,我就是未来的太子姨母!你们这群奴才,现在不用心,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萧衡允快要被封为太子了?姜秣有些诧异。
此事在民间尚未有明旨传出,可赵姌棠这般炫耀又笃定。想来言非虚,那朝萧衡亦如今应已经变回了瑞王。
赵姌棠仍在斥骂,姜秣却已无心再听。
姜秣悄然离开赵府。
朝堂风云变幻,她并不大关心,就算萧衡允不日要册封为太子,但赵容钱该杀还是得杀。她已经决定,过几日前往曲州,顺道在那待上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