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翻滚,杀机如同实质般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五六名幽冥海修士呈半圆形围拢上来,惨绿的鬼火、漆黑的锁链、腐臭的毒雾蓄势待发,将箭鱼梭和李清那支残存的队伍死死困在中间。
箭鱼梭内,牧云脸色阴沉如水。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他根本不想卷入任何纷争,此刻却被逼到了绝境。解释已是徒劳,幽冥海修士行事狠辣,宁杀错不放过。
另一边的遁光散去,露出三男一女四道身影。
三名护卫模样的修士将那名被称作“小姐”的少女护在中间,个个带伤,气息不稳,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
少女约莫二八年华,面容清丽,此刻虽惊惶,却仍强自镇定,一双明眸快速扫过场中形势,最终落在了那艘造型奇特的箭鱼梭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微不可察的希冀。
“阁下是何人?为何阻我幽冥海办事?”为首那名筑基初期的幽冥海修士,目光阴鸷地盯住箭鱼梭,声音沙哑难听。
他并未立刻动手,这突然出现的飞梭造型古怪,能挡下他一击,且在这迷雾中悄无声息出现,令他心生一丝忌惮。
牧云心思电转,此刻示弱只会死得更快。
他压下翻涌的气血,故意让声音透过箭鱼梭传出,带着一丝沙哑和冷漠:“路过之人,无意与幽冥海为敌。是你们的人先攻击于我。”
那幽冥海修士冷哼一声:“既是路过,那就立刻滚开!否则,休怪我等手下无情!”他主要目标是擒拿那名少女,不想节外生枝。
若是平时,牧云绝对毫不犹豫立刻“滚开”。但现在,他若转身就走,将后背暴露给这些邪修,无异于自杀。
而且,他敏锐地注意到,那被围困的少女队伍中,一名老护卫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箭鱼梭的墨家风格,或许是牧云声音虽伪装却依旧年轻的本质),随即向那少女飞快传音了一句。
那少女眼中希冀之光更盛,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妾身乃星罗群岛李家家主之女李清!这些幽冥海邪修欲抢夺我家族传承之宝,赶尽杀绝!恳请道友施以援手!我李家必有厚报!而且……”
她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丝决绝,“而且道友似乎也被卷入仙府残图风波,此时雾外恐怕已有大量修士聚集搜寻,道友独自一人,纵有宝梭,也难以脱身!不如你我联手,或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牧云和那幽冥海头领脸色都是一变。
牧云是心惊于此女眼光之毒辣、心思之敏捷,竟瞬间点破他身怀残图的处境,并将双方拉到了同一险境,逼他做出选择。
而幽冥海头领则是惊怒于此女竟敢当面透露目标,更是杀意大盛。
“找死!”幽冥海头领不再犹豫,厉喝一声,“动手!一个不留!”
霎时间,各种邪法魔功铺天盖地般向两边同时轰来!
“结阵防御!”李家老护卫嘶声大吼,三人拼命催动一件伞状法器,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光幕。
牧云也在同一时间将箭鱼梭的护罩催到极致,同时猛地一拉操控杆,箭鱼梭并非后退,而是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船首的“破浪钻”发出嗡鸣,主动撞向左侧两名修为稍弱的幽冥海炼气修士!
他选择了动手!并非完全相信李清的话,而是清楚自己已无路可退!
唯有击退甚至击杀这些幽冥海修士,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而且,李清点出的雾外局势,很可能是真的!他需要信息,需要可能的盟友!
“找死!”那两名炼气修士见对方竟敢主动冲来,狞笑着祭出骨刀鬼幡迎上!
但他们低估了箭鱼梭的冲击力和破浪钻的威力!更低估了牧云的实力!
在箭鱼梭即将撞上的瞬间,牧云身形猛地从舱门窜出,脚下青莲虚影一闪,避开一道鬼火,手中北斗剑乍现,一道融合了混沌潮汐真气的灰蒙蒙剑气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名修士的咽喉!
嗤!
那名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捂住喷血的喉咙倒下。
另一名修士大骇,刚想后退,箭鱼梭已然撞到!
破浪钻轻松撕碎了他的护体灵光,将其撞得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一个照面,瞬杀两人!
这一幕不仅震住了其他幽冥海修士,连李家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那艘古怪飞梭也就罢了,这操控者的实力,尤其是那狠辣精准的剑术,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炼气修士!(他们并未看清牧云具体修为,只觉其气息沉凝,手段凌厉)
“混账!”那筑基头领又惊又怒,舍弃李家三人,赤色飞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取牧云首级!筑基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压下!
牧云顿感如山岳压顶,呼吸一窒!但他历经生死,道心坚定,猛地一咬舌尖,古修战意勃发,竟硬生生扛住威压!
脚下步伐玄妙一动,间不容发地避开飞剑斩击,同时反手一剑点向飞剑侧面,试图以巧劲破之!
叮!
火星四溅!牧云虎口崩裂,气血翻腾,倒退数步,但终究是勉强接下了这一剑!
“咦?有点本事!”筑基头领眼中闪过诧异,杀意更浓,剑诀一变,飞剑分化出三道剑影,从不同角度绞杀而来!
另一边,李家三人压力大减,拼死抵挡着剩余两名炼气巅峰幽冥海修士的攻击,形势依旧岌岌可危。
李清看着独自硬抗筑基修士的牧云,美眸中异彩连连,急忙对老护卫道:“忠伯,快助那位道友!”
那老护卫一咬牙,喷出一口精血在伞状法器上,光幕暂时稳固。
他则抽身而出,祭出一柄戒尺状法器,打向那筑基头领的后心,试图为牧云分担压力。
“老东西,找死!”筑基头领不得不分心操控一道剑影抵挡戒尺。
牧云压力稍减,立刻将《青莲步》和 领悟的身法发挥到极致,在剑影中穿梭闪避,并不硬拼,同时不断寻找机会,以北斗剑袭扰。
他的剑招越来越纯熟,混沌潮汐真气运转越发圆融,对力量的掌控在生死搏杀中飞速提升。
战斗陷入短暂的胶着。但牧云和李家众人都清楚,久战必败!
对方毕竟有一名筑基修士,而且幽冥海功法诡异,拖延下去,等其施展更强邪术,或是雾外追兵赶到,一切都完了。
必须速战速决!
牧云眼中厉色一闪,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一道剑影疾刺而来,他看似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子,纳命来!”筑基头领见状大喜,操控主剑疾刺而下!
就在此时,牧云猛地抬头,口中低喝:“爆!”
那筑基头领脚下海面,毫无征兆地猛地炸开!
一股混乱的水箭夹杂着他刚刚悄然布下的几张低阶“爆炎符”轰然爆发!
这正是他刚才穿梭躲避时,凭借混沌潮汐真气操控水流,暗中布下的陷阱!
虽不足以重伤筑基修士,却足以制造刹那的混乱!
筑基头领猝不及防,被炸得身形一滞,护体灵光剧烈摇晃!
就是现在!
牧云忍着剧痛,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北斗剑!
剑身嗡鸣,灰蒙蒙的剑气骤然凝聚,隐隐带上一丝潮起潮落、生生不息的韵律!
“衍剑一式!”他福至心灵,将《混沌衍一诀》的衍化之意与剑法初步融合,斩出了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剑!
与此同时,那老护卫也拼尽全力,戒尺法宝光芒大放,砸向对方后脑!
前后夹击!
那筑基头领惊骇欲绝,拼命催动飞剑回防,同时身上冒出一面鬼首盾牌!
轰!咔嚓!
剑气与戒尺几乎同时击中!
鬼首盾牌发出一声哀鸣,瞬间破碎!筑基头领惨叫一声,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入迷雾之中,生死不知!
主心骨重伤败退,剩余两名幽冥海修士吓得魂飞魄散,虚晃一招,转身就逃,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战斗骤然停止。
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尸体、破碎的法器残骸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箭鱼梭旁,牧云以剑拄地,大口喘息,左臂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真气。
李家三人也是摇摇欲坠,尤其是那老护卫,气息萎靡,显然刚才拼命一击也付出了不小代价。
唯有那少女李清,虽然脸色发白,却迅速镇定下来,看向牧云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震惊。
她走上前来,敛衽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郑重:“李清代李家上下,多谢道友救命之恩!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牧云吞下几颗丹药,勉强压下伤势,沙哑道:“散修,墨辰。”他目光扫过四周翻滚的迷雾,“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逃走的幽冥海修士可能会引来更多人。”
李清立刻点头:“道友所言极是。”她看了一眼牧云那艘受损的箭鱼梭,果断道:“道友的飞梭似乎有所损伤,不如先上我们的船稍作休整?我们有一件家传的‘定踪罗盘’,或可在这迷雾中勉强辨明方向。”
牧云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箭鱼梭护罩破损,确实需要修复。
而且在这迷雾海中,没有指引,无异于等死。这李家似乎有些门道。
他收起箭鱼梭,跃上了李家那艘同样伤痕累累、样式古朴的青色飞舟。
飞舟内部空间不大,布置简洁,却透着一种古老的韵味。
双方来不及多客套,立刻各自处理伤势。
简单包扎后,李清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刻满星辰图案的青铜罗盘,注入真气,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缓缓转动,最终指向一个方向,虽然微微晃动,却比毫无头绪强得多。
“根据罗盘指引,这个方向应该可以离开迷雾海核心区域。”李清语气肯定,显然对此罗盘极有信心。
“那就出发吧。”牧云沉声道。
青色飞舟亮起微光,小心翼翼地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驶去。
浓雾依旧,但有了方向,人心便安定了几分。
飞舟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彼此的戒备交织。
最终还是李清率先打破沉默,她再次向牧云郑重道谢,然后苦笑道:“没想到此次探寻祖地线索,竟会引来幽冥海如此疯狂的追杀,连累道友了。”
牧云摇摇头:“适逢其会罢了。”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幽冥海为何对李家传承之宝如此感兴趣?”
李清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闭目调息的老护卫忠伯,见其微微颔首,才低声道:“不瞒道友,我李家祖上,据说曾是上古水官大帝麾下的巡海使之一,负责掌管部分海域水文地脉。传承之宝是一枚‘水官印’的副印,据说与归墟某处秘境有关。幽冥海近年来一直在搜寻与上古水官相关之物,不知意欲何为。”
水官大帝?牧云心中剧震!又是上古秘辛!而且与归墟有关!这似乎与黑袍人地图、姜禹海图上的标注隐隐呼应!
他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
李清看着他,忽然语出惊人:“墨道友,你方才所使用的身法剑术,似乎……并非寻常散修手段。尤其是最后那一剑,竟能重创筑基,妾身佩服。而且,道友似乎也对那‘仙府残图’感兴趣?”
她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探究。
牧云心中一凛,知道此女聪慧,早已看出些许端倪。他淡然道:“一点保命的微末伎俩,不足挂齿。那残图乃飞来横祸,我并不想沾染。”
李清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反而话锋一转:“道友可知,那残图所指的瀛洲仙府,其实并非固定之所,而是随着虚空暗流移动?没有特定的‘钥匙’或‘信物’,即便有完整海图,也难觅其踪。”
“哦?”牧云目光微凝,“李小姐似乎知道些什么?”
李清轻抚着手中的定踪罗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李家那枚水官副印,据祖训记载,其真正用途,并非是斗法之宝,而是……开启某处‘水官行宫’的信物之一。而那处行宫的位置,据说就隐藏在瀛洲仙府的海图之中。”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牧云:“墨道友,你我皆被卷入漩涡,身怀重宝,遭人觊觎。雾外强敌环伺,迷雾海中步步杀机。单独行动,恐难生存。不如……暂时合作如何?”
“你助我摆脱追杀,守护家族之宝。我李家则提供关于仙府、行宫乃至这片海域的古老信息,并可共享定踪罗盘,助你脱离迷雾海。甚至……日后若真能找到那水官行宫,未必不能共享其中机缘。”
“道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