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行至常州府地界时,天气忽然热了起来。运河两岸的樟树郁郁葱葱,蝉鸣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热气,连风都带着黏腻的触感。
这日午后,苏清颜正在船舱里整理药材,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莲掀帘进来,脸色发白:“主子,不好了!刘贵人……刘贵人出事了!”
苏清颜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
“刚听说,刘贵人上午去岸边散步,回来就上吐下泻,现在腹痛得打滚,还抽风呢!”小莲的声音发颤,“太医院的人已经过去了,可……可看着不太好!”
容嬷嬷连忙扶住苏清颜:“主子,您别慌,咱们先不去凑这个热闹……”
“刘贵人用过我的安神方,也算有过交情。”苏清颜放下手里的药包,快步往外走,“去看看。”
刘贵人的船就在隔壁,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几个宫女跪在甲板上,瑟瑟发抖,太医正背着药箱匆匆出来,脸色凝重。苏清颜迎上去:“李太医,刘贵人怎么样了?”
李太医见是她,叹了口气:“脉象紊乱,上吐下泻,还伴有抽搐,像是急痧,又像是吃坏了东西。开了两服药,都吐了,实在棘手。”
正说着,温僖贵妃和德妃的仪仗也到了。温僖贵妃皱着眉问:“怎么样了?”
“回娘娘,刘贵人情况危急。”李太医躬身回话,“奴才怀疑是中了暑气,又误食了不洁之物,只是……”
“只是什么?”德妃语气带着不耐,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只是抽搐得厉害,不似寻常急症。”李太医额角冒汗,“奴才……奴才还需再诊。”
温僖贵妃刚要说话,船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没了声息。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温僖贵妃沉声道:“进去看看!”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刘贵人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四肢时不时抽搐一下,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残渣。一个小宫女扑在床边哭:“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苏清颜的目光扫过榻边的小几,上面放着个空了的白瓷碗,碗底似乎有些红色的果渣。她心里一动,刚要细看,就听见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
康熙进来时,脸色很不好。他扫了眼榻上的刘贵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李太医连忙跪下:“回皇上,刘贵人突发急症,奴才正在诊治……”
“诊治到现在,人都快没气了!”康熙的声音带着怒意,“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李太医吓得连连磕头:“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德妃在一旁道:“皇上息怒,许是江南水土不服,刘贵人身子弱……”
“水土不服能成这样?”康熙打断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传朕旨意,船队暂停前行,彻查此事!若是有人暗中作祟……”他没说下去,但语气里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温僖贵妃上前一步:“皇上,当务之急是救治刘贵人。李太医,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太医满头冷汗:“奴才……奴才尽力。只是这症状蹊跷,奴才怀疑是……是恶食症,需用猛药催吐排毒,只是刘贵人身子太虚,怕是……”
康熙的脸色更沉了。苏清颜看着刘贵人抽搐的样子,又想起那碗底的红色残渣,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就被德妃冷冷地瞥了一眼:“苏贵人这是想干什么?这里有太医在,轮得到你说话?”
苏清颜顿住脚步,看向温僖贵妃。温僖贵妃沉吟片刻,对康熙道:“皇上,苏贵人懂些医理,她做的安神药包很管用,或许……”
康熙看向苏清颜,目光带着审视:“你有法子?”
苏清颜躬身:“臣妾不敢说有法子,但想看看刘贵人的呕吐物,问问她发病前吃了什么。”
李太医脸色一变:“苏贵人这是质疑奴才的诊断?”
“臣妾不敢。”苏清颜语气平静,“只是人命关天,多一条线索,或许就多一分希望。”
康熙点头:“准了。”
苏清颜走到榻边,强忍着气味的熏人,仔细看了看刘贵人嘴角的残渣,又拿起那个空碗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某种果子腐烂后的气息。她转向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宫女:“你家主子上午去岸边,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尤其是……野果子?”
小宫女愣了愣,忽然脸色大变:“有……有!娘娘看见岸边有棵树上结着红果子,像小樱桃,就摘了几颗吃,还说很甜……”
苏清颜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李太医:“李太医,常州府是不是有种叫马桑果的野果?红如玛瑙,味甜,却有剧毒?”
李太医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臣妾曾看过《江南草木志》。”苏清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马桑果中毒,症状便是上吐下泻、腹痛抽搐,与刘贵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船舱里一片死寂。康熙的目光落在苏清颜身上,带着震惊和审视。温僖贵妃连忙道:“李太医,快看看是不是这个缘故!”
李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扑到榻边,重新为刘贵人诊脉,又仔细查看了呕吐物,脸色越来越白:“是……是马桑果中毒!奴才……奴才一时疏忽,竟没想起这个!”
“那还愣着干什么?”康熙的声音带着怒意,“还不快解毒!”
“是!是!”李太医连连应着,手却抖得厉害,“只是……只是马桑果毒性猛烈,奴才……奴才没带专门的解药……”
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苏清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皇上,贵妃娘娘,臣妾知道一个应急的法子,或许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