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倾泻在海面上,将翻涌的浪花染成一片碎银。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亦是开启星门之期。龙巢岛屿在夜色中沉默地伫立,如同一位等待远航的巨人。
海宁城外,僻静的海湾处,细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
陈薇与“夜枭”并肩漫步,身后是灯火零星的小城,面前是无垠的、在月光下微微呼吸的墨色大海。离别在即,空气中却并无太多愁绪,反有种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还记得吗?”“夜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浪声的韵律,他目光投向远方黑暗的海平线,“最初,我接到的命令,是监视,必要时……清除。”
陈薇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弯。那些刀光剑影、猜忌试探的过往,此刻回想起来,竟恍如隔世。“若非星髓,你我或许终是殊途。”
“没有或许。”“夜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那双曾只为任务而冰冷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她的倒影,以及比星辰更坚定的光芒。“遇见你,是我偏离既定轨迹的开始,也是我此生唯一的正途。”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只是悬在陈薇脸颊旁,仿佛在感受那份独特的能量场与温暖。“我曾以为,我这双手,只配沾染血腥,只配握紧兵刃,守护一个虚无的忠诚。”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直到你,将我从那片泥泞与黑暗中拉起。你让我知道,我的手,也可以用来守护一个人,一颗心。”
海风拂过,吹起陈薇额前的碎发。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任由那份炽热的情感将自己包裹。“前路未知,或许危机四伏,或许……再无归期。”她轻声说,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夜枭”的手终于落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触感微糙,却无比真实。“于我而言,有你的地方,便是归处。星海也好,深渊也罢,你在前,我必紧随其后。这条命,这副身躯,早已不是‘夜枭’的,而是陈薇的。”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如同最炽热的星辰,“此生,唯你而已。”
没有山盟海誓的华丽辞藻,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却比脚下这片大地更加坚实。陈薇伸出手,握住了他停留在自己颊边的手,指尖交缠,力量与温暖彼此传递。她体内星髓本源似乎也感受到这份心意,流转间带上了一丝温润的辉光,悄然滋养着他经脉中那些曾经重创、如今已彻底痊愈的旧伤。“夜枭”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正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缓缓融入四肢百骸,不仅暗伤尽去,连内息都变得更加精纯磅礴,仿佛被星光洗涤过一般。
他微微闭合双眼,感受着这份馈赠,再睁开时,眼中神光内蕴,气息沉凝如山岳。他的武功,确如陈薇所感知的那般,更胜往昔。
“准备好了?”她问,目光投向龙巢的方向。
“随时。”“夜枭”颔首。
回到陈府,已是子夜。府内大部分地方都已熄灯,唯有厅堂依旧亮着。十七一身青蚨劲装,立于庭中,似乎在等候。
见他们归来,十七迎上前,神色是一贯的沉稳干练,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手中托着一个紫檀木盒。
“小姐,‘夜枭’兄。”十七拱手,“行装与龙巢接应事宜,均已安排妥当。”
陈薇点头:“辛苦你了,十七。”
十七将木盒郑重递上:“此去星海,前路茫茫,神州俗物恐难有用。此乃青蚨一点心意,万望小姐收下。”
陈薇打开木盒,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三套折叠整齐的衣物。入手轻若无物,触感冰凉柔韧,隐隐有流光在材质深处滑动,显然绝非寻常织物。
“这是用海外秘岛所产的‘星尘纱’混合陨铁细丝织就,”十七解释道,“不惧水火,寻常刀剑难伤,或许……能抵挡些许星间异常能量的侵蚀。”他顿了顿,补充道,“尺寸是按小姐、‘夜枭’兄以及沈公子的身形赶制的。”
这份礼物,实用,且贴心。
陈薇合上木盒,心中暖流涌动:“多谢。”
十七后退一步,神情变得无比肃穆,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早已准备好的、刻着繁复青蚨纹样的最高客卿令牌,双手奉至陈薇面前。
“令牌在此,见令如见首领。”十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青蚨在此,再向小姐立誓!只要青蚨一息尚存,必世代守护中土星陨节点,监察天地异动,绝不让烛龙之祸重演!小姐故旧亲朋,青蚨亦会暗中看顾。神州大地,小姐无需挂念分毫!”
他的话语,如同最坚实的基石,将陈薇与这片土地的最后一缕牵挂稳稳托住。
陈薇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感受到其中承载的诺言与重量。她看着十七,这个从一开始便陪伴她、帮助她、如今更要为她承担起后方重任的伙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十七,保重。神州,拜托了。”
十七深深一揖到底,久久未起。
翌日,晨曦微露。
龙巢岛屿边缘,残破的神殿之前,沈墨早已等候在此。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行装,背负着一个不大的行囊,见到携手而来的陈薇与“夜枭”,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夜枭”更加沉凝的气息和陈薇眼中再无迷茫的决然,点了点头:“时机正好。”
朝阳跃出海面,金光万道,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古老斑驳的石壁上。
前夜已过,征程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