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指挥所的门被林凡从里面拉开。昏黄的灯光流淌出去，照亮了门外韩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工装，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没有试图进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越过林凡的肩膀，快速扫了一眼屋内摊开的地图，然后重新聚焦在林凡脸上，仿佛确认了什么。
“你果然在计划拔掉那颗钉子。”韩冰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
林凡侧身让她进来，随后重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他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背靠着门板，左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的姿态。
“说吧，什么方法？”林凡直奔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
韩冰也没有绕圈子，她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林凡那被包裹的右臂上，眼神再次流露出那种研究者的专注：“你手臂内的结晶碎片，其能量性质偏向‘毁灭’与‘吞噬’。一味地压制和排斥，只会加剧它与你这具身体的冲突，加速它的反噬。就像试图用堤坝拦住不断上涨的洪水，最终只会导致更猛烈的决堤。”
林凡沉默着，这些与系统和自身的感受相符。
“正确的方法，是‘疏导’与‘引导’。”韩冰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仿佛在勾勒某种能量回路，“你需要建立一个临时的、受你意志控制的能量输出通道，在需要的时候，允许一部分力量释放出来，就像给洪水开辟一条泄洪渠。”
她看向林凡，眼神锐利：“我可以教你一个简单的灵能频率共振技巧，配合特定的意志聚焦法，让你能在短时间内，有限度地激活并引导手臂内的能量，将其转化为一次可控的定向冲击。威力足以悄无声息地湮灭钢筋混凝土，但不会造成大范围的失控破坏。”
可控的定向冲击？这听起来确实像是执行斩首行动所需的精准打击。
“代价呢？”林凡的声音冰冷。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与这种危险力量打交道。
“代价是，每一次引导，都会加深碎片与你身体的融合度。”韩冰直言不讳，“就像毒瘾，使用越多，依赖性越强，最终彻底无法摆脱。而且，在引导过程中，你的意志必须如同钢铁，一旦被碎片内蕴含的毁灭意识影响，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动摇，都可能导致能量失控，反噬自身。”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外，这种方法只是权宜之计，无法根治。它就像给你的炸弹加了一个简陋的遥控器，能让你决定何时引爆，但无法拆除引信，反而可能让你更频繁地使用它，加速最终的毁灭。”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晃动，如同潜藏的鬼魅。
林凡看着韩冰，试图从她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里找出任何一丝欺骗或隐瞒。但她表现得就像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一项高风险技术的原理和后果。
“我如何相信你教的方法不是加速我毁灭的陷阱？”林凡问道。
“你可以选择不信。”韩冰摊了摊手，语气平淡，“但据我观察，你手臂内能量的活跃度已经接近一个临界点。即使你不使用它，它也可能在下次你情绪剧烈波动，或者遭遇强敌时自行爆发。届时，造成的破坏和后果，将完全不可控。”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林凡最深的担忧。右臂的几次异动，尤其是对杀意和负面情绪的共鸣，都印证了这一点。
林凡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权衡。韩冰的方法无疑是与虎谋皮，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正如她所说，体内的“老虎”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与其等待它不知何时失控伤人，不如冒险给它套上一个缰绳，哪怕这缰绳脆弱不堪。
为了明晚的行动，为了拔掉铁鹰的毒牙，为了给基地争取喘息之机……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教我。”林凡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平静。
韩冰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她点了点头：“过程会有一些痛苦，你需要完全放松对我的戒备，允许我的灵能进入你的体内，引导你建立能量回路。这很危险，对你我都是。”
林凡没有犹豫，走到椅子前坐下，将包裹着的右臂平放在桌面上：“开始吧。”
韩冰走到他对面，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她的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蓝色灵光。这与铁鹰那种狂暴的蓝色药剂能量截然不同，更接近林凡自身的本源灵能，但多了一种精密和秩序感。
“闭上眼睛，感受我的灵能引导。不要抵抗，将你的意志集中在构建‘通道’和‘阀门’上。”韩冰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变得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林凡依言闭眼，放松身体。他能感觉到韩冰那冰凉的指尖，隔着包裹材料，轻轻点在了他右臂肩胛与躯干连接的位置。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外来灵能，如同细小的溪流，缓缓渗入他的体内。这感觉并不舒服，仿佛有异物侵入，但林凡强行压制住本能的反抗，引导着这股外来灵能，与自己左半身的本源灵能汇合。
在韩冰精准的操控下，两股灵能开始沿着一种复杂的轨迹，在林凡右肩区域构筑起一个极其微小而繁复的能量回路。这个过程如同最精密的微雕，需要耗费巨大的心神。
林凡感到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精神力在飞速消耗。而更让他心悸的是，随着能量回路的逐渐成型，他那条一直死寂的右臂内部，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开始泛起涟漪！
漆黑手臂内的暗红色“血管”再次亮起，那股阴冷、贪婪的能量似乎被惊动了，开始顺着正在构筑的能量回路缓缓流淌、试探！
“稳住！用你的意志定义‘通道’的边界！想象一个坚不可摧的阀门！”韩冰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林凡咬紧牙关，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那个无形“阀门”的构筑中。他想象着最坚硬的合金，最复杂的锁具，将所有试图逾越的阴冷能量死死拦在通道的另一端！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和痛苦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凡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枯竭时，右肩处的那个微小能量回路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它如同一个附着在主干河道旁的泄洪闸门，一端连接着他右臂内那片黑暗的“能量海”，另一端则指向他的拳心。
“成功了。”韩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收回了手指。
林凡缓缓睁开眼睛，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额发。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右臂。包裹层依旧，但他能清晰地“内视”到，在那漆黑的手臂内部，多了一条极其细微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能量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由他意志力构筑的、若隐若现的“阀门”。
他尝试着，集中意志，轻轻“触碰”那个阀门。
轰！
一股远比之前测试时更加凝练、更加受控的湮灭能量，瞬间充满了那条细小的通道，汇聚于他紧握的拳心！这一次，没有剧烈的膨胀感和灼痛，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充实感！仿佛他握着的不是拳头，而是一颗可以被引导的、微型的黑洞！
他抬起左手，指向墙角那个之前被湮灭的零件箱残骸旁边，一个备用的铁质水壶。
意念一动——“释放”！
咻！
一道无形的、扭曲的波动从右拳拳心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水壶。
水壶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是在被波动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半！断口处光滑如镜，残留的部分迅速覆盖上一层黑灰，然后散落在地。
威力可控！指向精准！动静极小！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用于渗透和斩首的完美能力！
林凡看着那消失的半边水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力量如此诱人，如此强大，仿佛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撕碎眼前的一切阻碍。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在引导能量释放的瞬间，右臂内部那片黑暗的“能量海”传来一丝愉悦的悸动，那条新构筑的能量通道也似乎……变得更加稳固和宽阔了一丝。
使用它，果然会加速融合！
“感觉如何？”韩冰的声音将他从力量的沉醉中惊醒。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右拳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散去，能量通道缓缓闭合，右臂重新恢复了那种深沉的冰冷。
“很好。”林凡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尽管他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代价。
韩冰摇了摇头：“交易而已。记住，这只是临时手段。频繁使用，或者在你精神状态不稳时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明晚行动，祝你好运。希望你们成功之后，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拉开指挥所的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林凡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那包裹严实的右臂，左手轻轻抚摸着刚才能量通道构筑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灼热感。
他获得了短期内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但他也亲手给自己的命运之轮，加上了一个无法预测方向的……危险加速器。
林凡缓缓握紧左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不再犹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他拿出通讯器，接通了王浩的频道。
“王浩，通知所有参与行动人员，一小时后，装备库集合，进行最后战前检查。”
“明晚凌晨两点，斩首行动……”
“……准时开始！”
就在他下达命令，杀意升腾的这一刻，他右臂那新构筑的能量通道深处，那片黑暗的“能量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满足地、低沉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