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并非一座具体的山峦,而是横亘于大梁极西之地、隔绝人妖两界的无尽雪山与亘古冰原的总称。
这里终年风雪肆虐,空气稀薄,蕴含着狂暴的冰寒灵煞,是生命的禁区,也是传说中登仙之路的起点。
而大梁萧氏的祖龙之地——太祖龙冢,便隐藏在这片茫茫雪域最深处,一处连飞鸟都无法抵达的绝险之境。
当萧景珩与沈薇薇,率领着仅存的、由各方势力最核心精锐组成的不足千人的队伍,顶着能撕裂魂魄的“九幽罡风”,踏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循着鲲鹏骨珠与萧景珩体内那微弱龙脉感应的双重指引,抵达龙冢入口时,看到的并非预想中的陵墓建筑。
那是一座被天神以斧劈开的山体裂缝。
裂缝深处,并非黑暗,而是涌动如同熔岩粘稠、璀璨的金色龙气!
磅礴、浩瀚、威严,带着镇压八荒、统御四海的无上意志,那便是大梁国运的源头,祖龙之地逸散出的气!
然而此刻,这原本应该神圣祥和的龙气,却显得异常躁动。
金色的气流如同沸腾的开水,不断翻滚、冲撞着裂缝两侧的冰壁,发出低沉的、如同困龙哀鸣的轰响。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璀璨的金色深处,一丝丝如同血管的漆黑寂灭死气,正顽强地渗透、污染着这片国运根基!
龙冢,已被侵染!
“他们就在里面!”沈薇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抽取整个世界灵机的庞大寂灭之力,正以这龙冢为核心,如同贪婪的根系,扎入大地深处,疯狂汲取!
而龙冢内部,除了那令人作呕的寂灭意志,还有更加隐晦、却让她体内混沌源胚和鲲鹏骨珠同时产生剧烈排斥与警惕的气!
“进!”萧景珩脸上冰寒。
太阿剑虽因他修为未复而黯淡,但握在他手中,依旧带着帝道之兵的凛然威势。
千人队伍结成紧密的战阵,顶着那躁动龙气与寂灭死气……形成的恐怖威压,毅然踏入那道山体裂缝。
一入裂缝,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流淌金色液体的“龙气之河”,头顶是倒悬的、如同钟乳石凝结的龙脉结晶。
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像是将整座昆仑山脉都掏空了。
而在视线的尽头,这片金色世界的中心——
并非预想中的棺椁或祭坛。
而是一棵……树。
一棵大到无法形容、通体如暗金琉璃铸造的树!
它的根系深深扎入下方流淌的龙气之河中,疯狂汲取着国运龙脉的力。
它的枝干虬结苍劲,刺破上方虚空,无数细小的空间在枝桠间明灭不定,连接着未知的域外。
而它的叶片,并非绿色,而是一种不断在虚实之间转换的、含着空间波动的银灰色!
在这棵树的顶端,悬挂着的不是果实,而是一颗正在缓慢、有力搏动着的漆黑心脏。
无数粗壮的、由寂灭死气构成的“藤蔓”,从这颗心脏蔓延而下,与树的枝干纠缠在一起,共生。
树之下,站着两个人。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和一个……“东西”。
那“人”,正是脸上纯白面具彻底碎裂的无面道主!
他的气比起葬神墟时更加幽深难测,周身缭绕的寂灭规则几乎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
他手中托着一本由不知名黑皮革制成的厚重典籍,典籍自动翻页,上面用亵渎的文字记录着某种毁灭的仪轨。
而那个“东西”……
它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的轮廓,但身体仿佛是由无数破碎的镜面、光影和蠕动的阴影强行拼凑而成,没有固定的面貌,只有一种极致、令人心智混乱的“错乱”感。
它静静地站在无面身侧,没有任何动作,却让所有看到它的生灵,都从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想要尖叫、想要逃离的本能恐惧!
沈薇薇体内的混沌源胚与鲲鹏骨珠,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震颤!
那是一种遇到了天敌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预警!
“那是……千幻魔君!”云涯子道,“传说中在上古‘归寂大劫’时,背叛了此方世界,投靠了寂灭阵营的域外天魔!它、它竟然还活着,而且……降临了?!”
千幻魔君!域外天魔!
难怪葬天能找到并侵入这绝密的祖龙之地!
难怪他们能布下这抽干一界灵机的恐怖仪式!
是有这个同样古老、精通空间与幻惑之力的魔头在协助!
“来了。”无面道主抬起头,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扫过闯入的众人,落在沈薇薇和萧景珩身上,“正好,以尔等帝王之血,混沌之魂,为此界最终的寂灭,献上最华美的终曲!”
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典籍高举!
“以寂灭之心为引!”
“以万界妖树为根!”
“奉千幻魔君之力!”
“恭请……寂灭主宰……降临此世——!”
轰隆——!!!
整个龙冢空间剧震!那棵万界妖树疯狂摇曳,顶端的寂灭之心搏动得如同擂鼓!
更加庞大的寂灭死气如同海啸从虚无中涌出,通过妖树与寂灭之心,灌入此界!
下方流淌的龙气之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污浊!
一直沉默的千幻魔君,抬起了它那由破碎镜面构成的手臂,对着萧景珩与沈薇薇,轻轻一指。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术光华。
但萧景珩和沈薇薇却同时感到,周遭的空间、时间,甚至他们自身的感知与记忆,都开始变得混乱!
萧景珩眼前,看到了北邙皇陵中先帝化为鬼龙扑来的幻象;沈薇薇耳边,响起了万蛊潭底母亲残魂消散时的悲声……
无数他们经历过的、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疯狂冲击他们的心神!
这是千幻魔君的天赋神通——心魔幻域!直接攻击灵魂最脆弱之处!
“紧守心神!”萧景珩厉声大喝,强行以帝王意志镇压幻象,但嘴边已溢出鲜血。
他修为未复,抵抗得极为艰难。
沈薇薇也是闷哼一声,混沌源胚自主运转,吞噬、分解那些幻象,但那心魔幻域无形无质,直指本源,连混沌之气都难以完全化解!
而无面道主,已然携带着滔天寂灭死气,与那几名气机强大的葬天长老一起,杀向了被幻域困扰的帝后二人!
决战,在这大梁国运的源头,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轰然爆发!
联军精锐与葬天余孽、以及千幻魔君召唤出的各种魔物,厮杀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金色的龙气之河。
萧景珩太阿剑挥洒,帝气虽弱,剑意犹存,与无面道主的寂灭死气疯狂碰撞。
沈薇薇混沌之气化作万千形态,时而为盾,时而为矛,与千幻魔君那莫测的心魔幻域激烈对抗。
整个太祖龙冢,化作了神魔陨落、世界终末的战场!
然而,局势正在急速恶化。
万界妖树抽取世界本源的速度越来越快,寂灭之心的搏动越来越有力,那来自域外的、冰冷恐怖的寂灭主宰意志,已然如同实质笼罩了这片空间,随时都会真正降临!
萧景珩与沈薇薇,在无面与千幻的联手围攻下,已是险象环生,伤痕累累。
难道……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沈薇薇看着那棵疯狂汲取着世界生机的妖树,看着那颗搏动着的寂灭之心,又看了看身边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护在她身前的萧景珩。
她猛地逼退千幻魔君的一次幻象冲击,对萧景珩传音道:
“景珩!助我!”
萧景珩明白了她的意图,将体内那刚刚重塑、尚且微弱的帝格龙魂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太阿剑中,一剑逼退无面道主,为沈薇薇争取到了刹那的空隙!
沈薇薇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引动周身混沌之气彻底沸腾的法印!
她不再去攻击无面或千幻,而是将所有的力,所有的意志,连同鲲鹏骨珠内那丝上古的悲恸与守护执念,全部凝聚在一起!
目标——那棵万界妖树与寂灭之心的连接处!
“混沌……”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龙冢,带着与敌偕亡的平静与疯狂:
“……开天!”
她竟是要以自身混沌源胚为代价,强行引动那足以让万物归墟、也让万物新生的终极力量,去斩断那连接异界的通道,去……开辟出一条属于此界生灵的、渺茫的生路!
混沌之光,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