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守备森严,但若是内部有人接应……”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轻烟般掠上高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后。
苏沫儿从房梁跃下,青衫染血却笑意不减:“北漠流寇最擅钻地打洞,怕是早就在洛阳城里挖好了老鼠窝。”
他软剑一抖,血珠溅落,“兰将军,夏国暗线的接头处在城南胭脂铺,掌柜的左手有六指。”
兰云颔首,皮鞭如流云卷过,已将沈小宝推向花玄宿:“护好你小婶婶。我去去就回。”
身影翩若惊鸿,竟踩着士兵的肩甲跃出高墙,转眼没入巷陌深处。
沈小宝攥紧那半块鎏金腰牌,硌得掌心生疼。
陈开礼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忽见手下蹲下身,从那个北漠流寇的靴筒里抽出一卷羊皮。
“这是……”
陈开礼凑近一看,脸色骤变。
羊皮上绘着洛阳地下河道图,三条红线直指皇城核心!
“不是挖洞,是走水。”
沈小宝指尖点向图中标注的废弃水道,“前朝修建的泄洪渠,入口就在沈府后街的枯井里。”
他突然抬头,“姐夫,立刻调两艘军舰堵住金水河出口!”
话音未落,远处皇城方向突然传来巨响,不是号角,而是火药爆破的轰鸣!夜空中炸开诡异的绿色焰火,映得每个人脸色发青。
“东嬴火药!”
陈开礼怒吼着带兵冲向府门,却听见墙外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
更多黑衣人从巷弄涌出,刀柄铃铛声响成一片,竟还有第二波攻势!
苏沫儿软剑舞成青光屏障,叮叮当当格开箭雨:“没完没了!”
他突然旋身甩出三枚铜钱,暗处传来弩机碎裂的脆响,原来早算准了敌方弩手位置。
正在此时,胭脂铺方向升起蓝色烟花。
兰云的声音隔着街巷传来:“夏国暗线被端了!有内鬼!”
沈小宝突然拽过陈开礼的佩刀,猛地劈向庭院中的石灯!
火星四溅中,石灯底座露出精铁机关,竟是沈家祖上设计的密道闸门!
“从沈府地道走!”他率先跃入黑洞,“这条暗道直通皇城西苑!”
……
地下水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沈小宝举着夜明珠在前引路,陈开礼带十名亲兵紧随其后。
暗道石壁上突然传来刮擦声,苏沫儿的声音从通风口飘下:“有三条尾巴跟着,我陪他们玩玩~”
头顶顿时响起惨叫和重物滚落声。
不过片刻,苏沫儿青衫滴着水从岔道钻出,甩甩软剑抱怨:“东嬴人真像蟑螂,砍翻一窝又来一窝。”
前方隐约传来金铁交击声,众人疾行数百步,豁然看见花玄宿正被六个使链镰的忍者围攻!
银针钉满石壁,显然暗器在狭小空间难以施展。
“低头!”
兰云的清喝自后方响起。
蓝色皮鞭如毒蟒窜入战团,瞬间缠住两柄链镰。
陈开礼趁机带兵冲上,长枪阵在暗道中威力倍增,瞬间将忍者逼退。
花玄宿喘息的当口急道:“陛下不在寝宫!他们用火药炸开了太液池下的暗闸!”
沈小宝脑中灵光一闪:“太液池连通金水河,他们要走水路劫人!”
突然从袖中掏出那只铜哨猛吹。
奇异的是,哨声竟引来吱吱叫声,无数灰影从暗渠深处涌来.
竟是硕大的水老鼠!
“兰家训鼠术果然名不虚传。”苏沫儿吹个口哨,只见鼠群疯狂扑向忍者脚踝撕咬。
趁对方阵脚大乱,花玄宿银针连闪,精准刺入敌人眼窝。
众人冲出暗道时,正看见太液池水闸洞开,三艘快船正顺流而下!
船头立着个戴鬼面的东嬴武士,胁下挟着明黄身影!
“陛下!”
陈开礼搭弓欲射,却被兰云按住:“会伤到圣上!”眼看船只就要驶入金水河主干道^……
突然河面升起铁索!
两艘艨艟横拦河道,正是陈开礼先前派出的战船。
鬼面武士冷笑一声,突然将皇帝抛向空中!
另一艘船上射出钩爪,竟是要在半空劫人!
千钧一发之际,沈小宝袖中飞出鹰爪钩直取明黄身影:“苏小侯爷!”
苏沫儿心领神会,软剑卷住鹰爪铁索借力腾空,青影如鹞子翻身掠过河面,抢在钩爪之前接住皇帝!但鬼面武士双刀已斩向他后心!
“叮!” 花玄宿的金针后发先至,竟用天蚕丝缠住刀锋一扯!
双刀轨迹微偏,苏沫儿趁机足点钩爪,抱着皇帝旋身落向艨艟甲板。
鬼面武士怒极反笑,突然摘下面具,疤痕交错的面容让陈开礼倒吸冷气:“东嬴水军大将服部秀信!你不是去年就战死了吗?”
服部秀信狂笑着撕开前襟,露出满身火药竹管:“今日便叫唐国国君与东陵国国君都陪葬!”纵身扑向军舰!
花玄宿银针尽出却都被链镰格开,眼看就要撞上船体,兰云突然甩出皮鞭卷住对方脚踝,岂料服部秀信顺势猛拽,竟要将他也拖入爆炸范围!
“阿云松手!”
沈小宝尖叫着掷出最后几枚毒榴弹,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苏沫儿突然将皇帝抛给士兵,软剑脱手飞出,直刺服部秀信喉头!
“噗嗤!” 剑尖穿喉而过。
服部秀信踉跄半步,火药引线已燃至尽头。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洛阳城。
巨大的爆炸声浪将甲板上的众人掀翻在地,硝烟弥漫中只见太子李密带着禁军疾驰而来。
他翻身下箭步冲上前,护住被气浪震晕的皇帝,凌厉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御医即刻诊治,叛逆者格杀勿论!
亲卫军迅速清场时,太子突然瞥见蜷在桅杆旁的沈小宝。他
瞳孔骤缩,当即脱下披风将人仔细裹好,打横抱起走向马车。
鎏金车厢内,他借着晃动的灯影凝视怀中人苍白的脸,指腹轻轻擦去他颊边的火药灰。
老师...
太子的声音在颠簸中微微发颤,二年前你被黑衣人掳走,原来竟是去了东陵。
他指尖掠过他微蹙的眉尖,忽然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沉香混着血腥气在车厢里弥漫,他埋首在他颈间深深呼吸:那日听说你成了东陵国后,本殿砸了整座东宫。
车外忽然传来闷雷声,怀中的身子轻轻一颤。
太子立即收拢臂弯,低头见他唇瓣翕动似在呓语,终是克制地吻了吻他冰凉的额发:若你知道我此刻抱着你,定又要说于礼不合了。
马车驶过宫门时,太子腰间的玉佩突然滑落,正是三年前老师送给他的拜师回礼。
喜车驶出洛阳那日,沈小宝在颠簸中咳出血丝。
他悄悄咽下李莫言走前留下的丹丸,喉间泛起铁锈味的甜。
这是用十年阴寿,换十年阳寿的蛊药。
车外传来花太子哄小皇子吃蜜饯的软语,而虢国夫人准备的十八车吃货,还藏着埋在树下的桃花佳酿。
后来,花玄宿假借两国联姻一周年庆,再次前往唐国,直接下聘娶了沈府千金来弟,引弟舍不得妹妹外嫁,哭的死去活来,最后竟也跟着后面嫁给夏国未来的国王。
无疑,他成了人生最大的赢家!
十年匆匆而过!
当沈小宝在梨花树下第无数次咳出血时,兰云正握着幼帝的手批改奏折。
孩子稚声背诵:...唐国太子叔父送来的珊瑚树,要先用银针试过。
聪明。
沈小宝轻笑,忽然哼起终南山旧调。
歌声渐弱时,他歪进兰云怀里呢喃:把我葬回将军府后的皇陵吧...那里藏着...我们的过去
兰云抱紧逐渐冰冷的身躯,想起十年前大婚夜合卺酒下压着的纸条。
是太子李密笔迹:“若受委屈,东宫永远留着你惯用的兵器架。”
三日后东陵国君失踪,唐国将军府的墨情推开尘封木门,只见兰云抱着沈小宝坐在皇陵的山茶花下,掌心紧紧攥着枚褪色玉符。
苏沫儿含泪呈上密匣,里头除却合婚书,还有兰云亲笔:“生不相守,死当同穴”
后来东陵幼帝总在雷雨夜看见两道身影,玄衣人执伞护着咳血的银甲将军,慢慢走向终南山方向。
填坑时刻,不容错过!
洞穴深处褪去了往日的湿冷,石缝里漏进的微光缠上垂落的藤蔓,将空气烘得暖融融的。
藤蔓编织的秋千轻轻晃着,上面坐着个化为人形的异兽,怀里紧紧抱着只旧布暴力小熊,那是娃娃临走时塞给他的,此刻绒毛上还似沾着几分余温。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过去,声音比往常软了些:“你来了?这次准备去哪儿?”
“还没定呢。”
小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自来熟地蹭到秋千旁,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干脆骑坐在他腿上,目光一下落在他额间,“哎,你这龙角长好了?新冒的小尖尖看着软乎乎的,能再让我摸摸不?”
他没说话,只是顺从地微微低头,将龙角凑到男孩手边。
指尖触到角上细腻的纹路时,他喉间轻轻滚了滚,双手悄悄环住男孩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贪婪地吸了吸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久违的清甜味,像是晒过太阳的香草,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暖。
“对了!”
男孩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起来,“你居然化人形了!太好啦,必须得给你道喜!”
他说着,伸手去解背带裤卡扣上系着的暖玉,那玉块沉甸甸的,被他揣得温温热热,“这玉我不知道哪儿来的,摸着总觉得舒服,送给你啦!”
冰凉的玉块落进掌心,他指尖微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男孩又笑嘻嘻地说:“我该走啦,记得下次给我也弄个秋千啊,—要缠满花的那种!就当是送你暖玉的谢礼,怎么样?”
他望着男孩亮晶晶的眼睛,清冷的嗓音里不自觉掺了点委屈的调子,轻得像怕惊着人:“那……送你满洞的茶花可好?”
“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茶花?”
男孩歪了歪头,随即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是不是闻到我裤袋里的茶花糖味啦?”他说着,立刻伸手掏了掏裤袋,摸出几颗裹着糖纸的糖,一股脑塞进他另一只手里,“给你分几颗,你尝尝,可甜了!不知道是谁给了我好多,我都没舍得吃完。”
糖纸在掌心沙沙响,甜香混着男孩身上的气息漫开来。
他捏着那颗糖,还没剥开,就听男孩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也软了下来:“这糖闻着就香,不过我有点累啦……走啦啊。”
话音刚落,男孩的身影就化作一缕浅淡的精魂,轻轻飘了飘,便消散在他臂弯里。
洞穴里只剩秋千还在轻轻晃,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暖玉和糖,指尖慢慢剥开糖纸,将那颗茶花糖含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带着淡淡的花香,他唇边终于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声音轻得像在呢喃:“是啊,很甜。青城山的王小宝……本座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