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个演武场都炸开了锅。
数万道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聚焦到了那个纤弱的身影上。
“什么?一对四?宗门这是什么安排?”
“王冲可是烈阳峰的首席,筑基后期!那对合欢宗的姐妹花也都是筑基中期,一手合击之术阴险得很!还有一个李默,虽是外门弟子,但听说下手极黑!”
“叶染……她不就是那个炼丹房的……她能行吗?”
“这哪是比试,这分明是欺负人!”
议论声浪潮般涌来,其中夹杂着同情、幸灾乐祸、好奇与质疑。柳如烟隐在人群的另一端,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那道走向擂台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快意的、冰冷的笑容。
叶染,我看你这次怎么死!
叶染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她只是走着,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高高的、决定生死的擂台。
她的步子很慢,甚至有些踉跄。
众人看去,只见她身形单薄,一身素白的长裙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她的脸色还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像是踩在刀尖上,那副模样,哪里像是去参加一场生死对决,分明是被人推上祭台的羔羊。
“她好像……很害怕。”一个女弟子忍不住小声说。
“废话,换你你也怕!那可是王冲他们!”
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少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弟子,心中都生出了一丝不忍。尤其是那些男弟子,看着这样一位绝色美人,露出如此无助可怜的姿态,保护欲瞬间爆棚。
“这也太不公平了!长老们怎么会同意这种对决安排!”
“就是!王冲他们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叫嚷声此起彼伏,但高台上的长老们却面沉如水,不为所动。宗门大比的抽签,向来由法器自动生成,他们无权干涉。更何况,修仙之路,本就充满了不公与意外,若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死了也是活该。
叶染终于走上了擂台。
宽阔的石制擂台上,她的四个对手早已等候多时,呈扇形将她包围。
王冲站在最中间,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在叶染身上流连,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衣服剥光。他咧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充满魅力的笑容:“叶师妹,别怕。刀剑无眼,你若现在跪下给师兄我磕个头,再答应陪师兄喝几杯,师兄保证,待会儿下手会轻一点。”
他身旁,赵琳和孙悦姐妹俩吃吃地笑了起来,手中的粉色绸带如灵蛇般缠绕在手臂上。
“王师兄真会怜香惜玉,”赵琳娇声道,“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叶师妹,你可得小心了,我们的合欢丝,可不认得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最远处的阴影里,李默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缩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
叶染站在包围圈中,身体微微发抖。她抬起头,那双水洗过的清澈眼眸里,盛满了惊恐与不安。她紧紧咬着下唇,嘴唇被咬得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那副模样,我见犹怜。
台下的怒骂声更响了。
“无耻!王冲你这个畜生!”
“合欢宗的妖女,滚回你们的魔窟去!”
“肃静!”高台上的裁判长老终于沉声喝道,一股威压扫过全场,暂时压下了骚动。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擂台中央,“比试双方,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王冲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
“叶师妹,看来你是不领情了。那就别怪师兄们,心狠手辣了!”
话音未落,他爆喝一声,筑基后期的灵力轰然爆发,脚下猛地一踏,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直冲叶染而来!他一出手便是杀招,赤红色的灵力汇聚于掌心,正是烈阳峰的招牌功法——烈阳掌!
与此同时,赵琳和孙悦姐妹也动了。两人身形交错,手中的合欢丝瞬间暴涨,如同两条粉色的毒蛇,从左右两个刁钻的角度,缠向叶眼的手腕和脚踝。
阴影中,李默的身影也化作一缕几不可察的黑烟,悄无声息地绕向叶染的背后,一把淬了毒的黑色匕首,无声地刺向她的后心。
四人配合默契,一出手便封死了叶染所有的退路,显然是早已计划好的。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惊呼!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合围,叶染的反应,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直到王冲那灼热的掌风几乎要触及她的面门时,她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脚下一个踉跄,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后跌倒。
这一跌,看似慌不择路,却“恰好”躲过了王冲势在必得的一掌。掌风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将几缕青丝削断。
而左右袭来的合欢丝,也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摔倒,缠了个空,只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
唯有身后李默那无声的毒刺,依旧紧追不舍!
眼看匕首就要刺入她的后背,叶染在地上翻滚的身体,又是一个不自然的扭动,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毫无章法地滚向一旁。
嗤!
匕首刺入了坚硬的石质擂台,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小孔,一股黑气从中冒出,将周围的石板都腐蚀得滋滋作响。
一轮合击,竟然被她用这种最笨拙、最难看的方式,尽数躲了过去。
“废物!”王冲一击落空,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骂一声,再次欺身而上。
赵琳和孙悦也收回了合欢丝,眼神中多了一丝恼怒。这贱人,运气倒是不错!
擂台上,局势变得有些滑稽。
王冲四人攻势如潮,灵光四射,杀气腾腾。而叶染,则像一个被追打的孩童,只知道抱头鼠窜。她甚至没有调动一丝灵力去反击,只是在擂台上不停地翻滚、躲闪、奔跑。
她的步履蹒跚,身形狼狈,好几次都险些被击中,却总能在最后关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好运气”,堪堪避开。
白色的长裙上,沾满了灰尘,发髻也散了,几缕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呜……”
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从她口中溢出。
她被王冲的一道掌风扫到肩膀,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肩膀处的衣衫还是被撕裂,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她跌坐在地,抱着受伤的肩膀,身体不住地颤抖。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从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滚落下来。
她没有大声哭嚎,只是默默地流着泪,那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台下的众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不公。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台下众弟子的怒火。
“住手!你们还要不要脸!”
“四个打一个,还下这么重的手!天衍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裁判长老!他们这是要杀人!快阻止他们!”
就连高台上的一些长老,都看不下去了,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尤其是赵鹤长老,他看着叶染那副受尽欺凌的模样,浑浊的老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捏着扶手的手指,关节都泛起了青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染,正低着头,用散乱的发丝掩盖住自己的脸。
在她那张挂满泪痕、看起来委屈又无助的脸庞下,一双清亮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平静。
她在心里,给这几个人打上了标签。
王冲,鲁莽,功法大开大合,下盘不稳,破绽最多。
赵琳孙悦,过于依赖法器,一旦被近身,战力减半。
李默……这个有点意思,身法诡异,气息隐匿得很好,是个不错的刺客苗子。可惜,杀心太重,反而失了刺客的冷静。
她的脑中,已经模拟出了不下十种,可以在一瞬间将这四人同时反杀的方案。
但她不急。
演戏,就要演全套。观众的情绪还没到顶点,演员怎么能提前谢幕呢?
“叶师妹,别装了!”王冲被台下的骂声激得恼羞成怒,他狞笑着走向叶染,“今天,谁也救不了你!给我死来!”
他再次高高扬起手掌,这一次,掌心的红光比之前更加炽烈,显然是动了真火,要一击毙命!
赵琳和孙悦也再次祭出合欢丝,这一次,她们的目标是叶染的脖颈!
李默的身影,则如同鬼魅般,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台下,无数弟子都紧张地站了起来,有的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那血腥的一幕。
敖烬依旧靠在石柱上,他看着擂台上那个泪眼婆娑、瑟瑟发抖的身影,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何的笑意。
装得还挺像。
就在王冲的烈阳掌,赵琳孙悦的合欢丝,以及李默无声的暗影之刺,从四个方向同时袭来,封死了她所有退路的瞬间,叶染那双始终含着泪水、看起来惊恐万状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那是一种极度的、冰冷的平静,如同万年冰封的深海,不起一丝波澜。
猎物已经放松了警惕,观众的情绪也已酝酿到位。
是时候,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