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灵光炸裂，喝彩声与兵刃交击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喧嚣的大网。
叶染对擂台上那场乏味的打斗毫无兴趣，她的注意力，全在身旁男人那句低语上。
“你的‘疯狗’，找好帮手了。”
敖烬的声音很轻，贴着她的耳廓，像一片冰凉的羽毛。
叶染闻言，非但没有半分紧张，那双清亮的眼眸反而瞬间亮了起来，宛如在黑夜中发现了猎物的野兽，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
“哦？”她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敖烬，“几个？”
敖烬的眉头拧了起来，他不喜欢她这副将生死视作游戏的模样，尤其当她自己就是那个游戏的主角时。
“四个。一个莽夫，两个妖女，还有一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他言简意赅地将那场肮脏的交易复述了一遍，语气里满是轻蔑。
“四个人？”叶染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动作带着一种天真又邪恶的魅惑，“她还真大方。看来，这次大比，不会太无聊了。”
看着她这副不惊反喜的模样，敖烬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知道她曾是灭世魔尊，知道这些人在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可现在的她，终究只是一具灵根尽毁、魂力微弱的凡胎肉体。
在陨神渊里，她燃烧残魂的决绝模样，像一根针，还扎在他心口。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眸，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站在喧嚣的人群中，身形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张绝色的小脸因为刚刚恢复了一丝魔气，透着一种病态的红润，却更显孱弱。
麻烦。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下一场，清月峰林静对阵百草峰吴越！”
高台上传来长老的唱名声，又一轮比试即将开始。叶染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找个清静的角落坐下，好好欣赏柳如烟为她准备的“大餐”。
她刚一转身，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扣住。
“你在这里等着。”敖烬丢下这句话，松开手，转身便融入了演武场一根巨大石柱的阴影里，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叶染挑了挑眉，倒也没多问。这条蠢龙自从解开第二层封印后，行事越发神出鬼没。她乐得清闲，便靠在石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擂台上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眼神像是在看两只菜鸡互啄。
而在石柱背后的阴影中，敖烬的身影重新显现。这里是视觉的死角，无人能窥探。
他闭上眼，眉心处，一道极细的、灿金色的龙纹一闪而过。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滴金色的、宛如熔融黄金的液体，从他的眉心缓缓渗出，悬浮于他的掌心之上。
那是他的本源龙气，是他一身力量的精华所在。
那滴金色的液体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无数古老而繁复的符文在液体内部生灭，仿佛蕴藏着一方天地的生灭至理。他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滴本源龙气，将其不断压缩、凝炼。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亦是极大的消耗。他的脸色微微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那滴金色的液体，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了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薄如蝉翼的龙鳞。
这枚龙鳞通体暗金，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其上遍布着天然形成的、玄奥无比的纹路，那是龙族最古老的守护图腾。它安静地躺在敖烬的掌心，没有散发出任何惊人的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一枚普通的金色饰品。
只有敖烬自己知道，这枚小小的龙鳞里，蕴含着足以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力量。
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了一口气，将龙鳞握在掌心，转身从阴影中走出。
叶染正看得昏昏欲睡，一个身影便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她抬起眼，就看到敖烬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去哪了？”她懒洋洋地问。
敖烬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龙鳞，塞进了叶染的手里。
“拿着。”他的声音，生硬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叶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精致小巧的暗金色龙鳞，愣了一下。龙鳞入手温润，一股纯粹而霸道的、熟悉的气息从中传来，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因为魂力消耗而有些滞涩的经脉，都舒服地舒展开来。
是他的气息。
她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直直地看向他。
“这是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龙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聘礼？还是你承诺要找的那些材料的……订金？”
敖烬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分。他猛地别过头，不去看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此刻的窘迫与不自在。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跟自己做什么天人交战。最终，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
“别死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命令口吻。
“我还没跟你玩够。”
演武场上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叶染看着他那泛红的耳根，看着他那故作凶狠的别扭模样，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不疼，却酸酸麻麻的，还带着点甜。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烦躁，却又不讨厌。
她脸上的玩味与戏谑，不知不觉地淡去。一抹极浅的、却真实无比的笑意，在她唇边绽放开来，快得像一个幻觉。
她飞快地低下头，看着掌心的龙鳞，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她将手掌握紧，那片温暖的龙鳞，便紧紧地贴在了她的掌心，像握住了他的一部分。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我尽量，不把你的‘玩具’，弄坏得太快。”
敖烬没有再说话，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却悄然散去了不少。
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是尴尬，反而多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负责抽签的长老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洪亮了数倍，带着几分刻意的郑重。
“下一场！内门弟子，王冲、赵琳、孙悦、李默，对阵——”
长老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手中玉简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念出了那个最近在宗门内掀起无数波澜的名字。
“外门弟子，叶染！”
此言一出，整个演武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轰然炸开了锅！
一对四？
而且还是四个在内门都凶名赫赫的弟子，对阵一个刚刚声名鹊起的外门弟子？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个靠在石柱旁的纤弱身影上。
叶染缓缓直起身，脸上那副慵懒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她迎着数万道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好奇的目光，抬脚，一步步朝着那高高的擂台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平稳。
与敖烬擦肩而过时，她没有看他，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看好了，你的‘玩具’，可不是什么易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