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上了一段时间的班,林家抽个周末给林知一和时清办了升学宴。
林老爹上头本来有个哥哥,但在抗战时期没了,家里父母身体不好,前些年也相继去世。
杨珍珍这两年因为娘家人离得远,只进不出,也走得远了。
能请的客人不多,就只请了林老爹这边走得近的几个堂兄弟,再就是孙小梅和孙逸哲这两边的亲家。
时清那边的亲戚离得远,没法请,也不想请。
本来来的人应该不多,可经大家一传播,很多沾亲带故的都来了。
林怀礼和林知雪看着家里越来越多的人直接麻爪。他们没准备那么多菜啊,这些人咋不请自来?
杨珍珍看着眼前人开开合合的嘴。
“我说珍珍呐,你家有两个孩子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办酒席咋不通知我们一下呢?”
杨珍珍,“这个大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八竿子打不着,我们认识吗?
说话的五十多岁妇女顿了顿,“嗨,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我是大队长媳妇的亲嫂子呀,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杨珍珍看向大队长媳妇,我该认识她吗?
大队长媳妇有些脸热,她过年的时候回了趟娘家,娘家嫂子话里话外挤兑她儿子生的是个丫头片子不值钱,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外人面前,她总不能跟着嫂子一起说自家孙女的坏话。
就把村里的侄女考上京大的事说了,生闺女怎么了,人家生的闺女比你一屋子的儿子都能干顶用。
谁知道这下把这嫂子招来了,舔着脸巴巴的过来攀关系,虽然解气,可这闺女又不是自家的,更何况,就亲嫂子和夫家的堂兄弟家,到底谁更亲一些自己还分辨不了吗?
她嫂子来巴结杨珍珍跟让她自己来巴结杨珍珍一样,平白的让她在杨珍珍面前矮一头。
看着杨珍珍问询一样的眼神,她只觉得脚底似有火在烧,烧的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只能干巴巴的笑笑,尴尬得脚趾使劲往下抠,恨不能把脚上的布鞋挖个洞。
杨珍珍在大队长媳妇这里没得到答案,抬眼看向院子里或坐或站的同村人。
女儿女婿考上京大这事,高兴得让她连树底下的蚂蚁窝都想撒一勺白糖,天上路过的鸟都想打下来灌两口酒,跟她一同庆贺。
可阵仗搞太大了怕影响不好呀,虽然农村人家家家都要办个红白喜事,但这是孩子升学宴,怕人说他们借机敛财,可人来都来了又不能往外赶。
杨珍珍扭头去看林老爹,林老爹也麻爪,他也没请这些人呀。
林老爹扭头去看大队长,大队长回望他,他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
无奈,林老爹只能跟大队长交底,“我们没打算请这么多人,就没准备那么多食材,也没请人来帮忙,来这么多人,咋办?”
你大队长家带些不认识的人来,得负责吧。
大队长,“只能想想办法了,要把人赶出去,人家该议论你家看不起人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应对了。
大队长叫走了妻子,该请人帮忙的请人帮忙,菜不够就去地里现砍现拔。忙得热火朝天。
乔芯抱着孩子坐到林知一身边,“听说你和时清考上京大很久了,现在才来恭贺你们,希望你别介意“。
林知一笑笑,“不会。”
“你拿到通知书了吗?”
乔芯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水光,摇摇头,“估计是考不上了”。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底子不好还复习得晚,又有婆家人牵扯,越学到后面觉得压力越大。
后来估分时就知道大概是这么个结果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次没考上,估计也没机会了,上一次考试人太多,下一次报考条件就会改了。
乔芯看着怀里的女儿,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知道,她的父母真的没有爱过她。
“我想先把孩子好好养大,怪我不好,把她带到这样的家庭中来。”
乔芯低着头,林知一不太看得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见到有水滴没在了孩子的包被里。
林知一喉头发涩,“向前看,总会好的”。
乔芯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伸手压了压眼角,“你嫂子呢?她不是学了很长时间,怎么没听说她考上的消息?”这么问好像有点自己没考好,看着别人也没考上,幸灾乐祸的样子,可她是真好奇。
按理说,林知一夫妻和她们的同事不算,孙小梅是一众人里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人。
林知一笑笑,“好事多磨,可能通知书还在路上。”
听这话,知道她不想多说,乔芯也不刨根究底。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林知一伸头去看,孙小梅娘家人和孙逸哲娘家人一起到了。
杨珍珍迎出去,拉着走在最前头的孙逸哲妈妈的手,”亲家母你们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
孙逸哲妈妈不想坐,她家孩子也考上大学了,都到亲家这来了,不得炫耀一下,“哎呀呀,亲家母你这可了不得了,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女婿考上大学,这福气整个安县找不出第二个。”
杨珍珍被她话里明着夸自己,暗里炫耀的话逗得一阵大笑,“这可不,我家就两个女婿,都考上了大学,我这福气不好谁的福气才算好?”
林老爹也迎着孙家男丁进屋,脸上的褶子都比往日的多。
众人……
这林家不得了呀,女儿女婿三个大学生,怪不得到处炫耀,这换了谁不得到处显摆呀?
孙小梅妈妈把孙小梅拉屋里,“不是之前就听你说在家学习吗?你学得时间比你堂哥多那么多,怎么没听你说自己考上呢?”
孙小梅眼神闪了闪,不敢说实话,“就是没有拿到通知书。”
林知一带着她去省城的事没敢往外说,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
知一可说了,如果她的通知书是被截胡了,那么她只要不声张,到时候去报道就能知道是谁截了她的通知书。
害她担心害怕了那么长时间,谁也没法体会当时她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绝望,她一定要知道这人是谁,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考上大学的事,她也想像知一她们一样到处炫耀,告诉别人她有多高兴,但在抓住截她通知书的人之前,所有事都不叫事。
谁能体会,杨珍珍每每看到她都要叹口气,一门三个大学生,少了一个可以显摆的,快乐少了一大半。
要是都能拿出来显摆,杨珍珍不知道自己得是多幸福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