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青霖医馆的招牌在万妖城西城挂了整整十年。十年间,那对医术精湛、性情温和的人族道侣,已彻底融入了此地的市井画卷。陆先生依旧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出手,化险为夷;苏娘子笑容温婉,一手炼丹制药的本事愈发纯熟,惠及的妖修不知凡几。他们与熊妖黑石、狐女月璃等人的情谊也愈发深厚,平日里串门饮茶,交流心得,日子平淡却充实。
这一日,夜深人静,医馆后院。
陆青禾负手立于庭院之中,仰望天际那轮永恒不变的赤红天幕与妖异紫月。十年红尘洗练,他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沉,看似与十年前无异的结丹后期表象下,是已然臻至化神初期巅峰的磅礴力量与更加圆融通透的道心。混沌元神于紫府中沉浮,与这片妖域天地的共鸣愈发清晰,他甚至能隐约触摸到那层阻碍他迈向化神中期的无形壁垒。
十年市井,体会众生百态,感受生命枯荣,于平凡烟火中印证混沌包容、归墟轮回之意,收获远超预期。然而,道途无止境。他始终未曾忘却来到此界的初衷——探寻前路,寻觅飞升之机,或是那古虫坐标所指的归宿。
“十年沉淀,根基已固,心境亦足。是时候了。”陆青禾轻声自语。他感应到,若继续滞留于此,虽安稳,却难有突破性进展。妖界底蕴深厚,其关于界域穿梭、飞升灵界的记载,必然远胜流云界。那些传承久远的妖族大宗门,其藏经秘阁之内,或许就藏有他所需的线索。
苏小婉悄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杯温热的灵茶,柔声道:“要动身了?”十年相伴,她早已明了道侣心中所想。
陆青禾接过茶盏,点了点头:“嗯。此界灵气充沛,法则稳固,能孕育化神后期大妖,其关于更高层次界域的认知,定有独到之处。我们需得寻一处妖族核心传承之地,查阅古籍。”
“去何处?如何前往?”苏小婉问道。以他们如今显露的“结丹”修为,想进入妖族大宗门的核心藏经阁,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青禾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不必强闯,亦无需伪装。我们以‘医者’之名,或许能得一份‘邀请’。”
他早已规划。万妖城虽大,但终究是鱼龙混杂之地,真正的妖族核心传承,必然掌握在那些屹立无数岁月的古老宗门手中。其中,位于妖界中央区域,以精通生命治愈、草木之道闻名的“青鸾宗”,便是极佳的目标。青鸾宗并非纯粹战斗宗门,相对温和,且其传承与医药之道颇有相通之处。
次日,陆青禾寻了个机会,与时常来往的狐女月璃闲聊时,似是不经意地提及,自己对一些上古流传的、涉及界域奥秘的奇闻异事颇感兴趣,尤其是一些关于生命起源、虚空穿梭的传说,苦于无处查阅详尽典籍。
月璃心思玲珑,闻言眨了眨眼,低声道:“陆大哥,你若真想看那些顶级的古籍,或许可以去‘青鸾宗’试试。他们宗门以生命之道立派,收藏的古老玉简最多最全。不过他们的‘青木秘阁’向来不对外人开放……”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前些日子听一位来自青鸾宗辖地的客人说起,青鸾宗当代宗主的独女,似乎因修炼某种秘术出了岔子,体内生命精气紊乱,寻了许多丹师、巫医都束手无策,正广邀四方能人异士前去诊治。若能治好,报酬极其丰厚,据说……还包括一次进入青木秘阁,任选三部典籍观摩的机会!”
陆青禾与苏小婉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以他们如今在万妖城西城积累下的名声,尤其是陆青禾那手神鬼莫测的祛毒疗伤本事,通过官方渠道,获得一个前往青鸾宗尝试诊治的资格,并非难事。
数月后,一切水到渠成。陆青禾与苏小婉以游历医师的身份,带着万妖城某位与青鸾宗有旧的长老的推荐信,踏上了前往青鸾宗的旅程。他们没有再乘坐虚天遁影舟,而是选择了一种妖界常见的、由驯化的大型妖禽拉动的华丽车辇,一路缓行,既是掩饰,也可沿途领略妖界核心地带的壮丽山河。
青鸾宗坐落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古林深处,宗门建筑依傍着数株堪比山岳的太古青鸾神木而建,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之间,灵气氤氲成雾,生命气息浓郁得化不开,宛如仙境。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元婴中期的青鸾宗长老,态度还算客气,但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并不抱太大希望的疲惫。显然,前来尝试的“名医”已经太多,也都失败了。
“二位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事先言明,少宗主之疾颇为古怪,若力有未逮,切莫强求,以免……”长老的话未说尽,但意思很明显。
陆青禾神色平静,拱手道:“道友放心,我等自有分寸,且先容我一观。”
在长老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一处被浓郁生命精气笼罩的精致树屋。屋内,一位面色苍白、气息萎靡却难掩绝色的少女躺在玉榻之上,周身生命气息时而澎湃如潮,时而微弱如丝,极不稳定,仿佛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冲突。
陆青禾仅是看了一眼,混沌元神微动,便已洞察关窍。非是寻常走火入魔,而是此女血脉特殊,在修炼时引动了潜藏极深的一丝上古青鸾祖血,然而其肉身与魂魄强度不足以驾驭这突如其来的庞大力量与法则碎片,导致精气失控,反噬己身。
这等涉及血脉本源、法则冲突的疑难,确实非寻常手段能解。但于他而言……
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先由苏小婉上前,以温和的水系灵力辅以特制安魂丹药,暂时稳定少女躁动的气息。随后,陆青禾才上前,看似寻常地伸出三指,搭在少女腕脉之上。
实则,一缕精纯无比的混沌神识,已顺着接触,悄然涌入其体内。混沌之力,包罗万象,调和阴阳。他并未强行镇压那丝暴走的青鸾祖血,而是以其为引,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冲突的生命精气,将那狂暴的法则碎片缓缓引导、抚平,并以其化神级的强大神识,暂时在其血脉核心处布下了一道微型的混沌封印,将大部分祖血之力暂且封存,只留一丝让其缓慢适应、吸收。
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对神识、法力以及对生命、血脉法则的理解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反噬。
约莫一炷香后,陆青禾收回手指,脸色如常。而那榻上的少女,苍白的面容已恢复了几分红润,紊乱的气息彻底平复,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之中。
一直紧张关注着的青鸾宗长老,此刻已是目瞪口呆,感受着少宗主体内那趋于平衡、甚至因祸得福更显精纯的生命本源,激动得浑身颤抖!
“道……道友真乃神人也!”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对着陆青禾深深一拜,“道友大恩,我青鸾宗没齿难忘!”
后续之事,自是顺理成章。青鸾宗上下将陆青禾夫妇奉为上宾。数日后,待那位少宗主彻底稳固了情况,陆青禾便提出了唯一的要求——进入青木秘阁,查阅典籍。
青鸾宗宗主亲自作陪,开启了那位于最大一株青鸾神木核心处的古老秘阁。
踏入秘阁的瞬间,浩瀚如烟海般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无数玉简、兽皮卷、甚至是烙印在神木本身纹理中的传承,呈现在陆青禾眼前。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神识如同潮水般铺开,开始在这知识的海洋中,搜寻着关于界域、飞升、灵界、乃至上古虚空秘闻的点点滴滴。
他知道,真正的探寻,此刻才刚刚开始。而这青木秘阁,将是他解开前行迷雾的第一块,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肩头,金皇也悄然释放出感知,那枚古虫坐标印记微微发热,似乎与这秘阁深处某些极其古老的记载,产生了微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