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沈砚修上车了。树影里隐约可见笔直的裤腿,上面是已经换过的黑色西装外套,风流过后又恢复了一副高冷清贵的模样,在许士杰面前也装得像个正人君子。
沈砚修不让她送,看她在装睡,也没有拆穿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带着准备好的贺礼离开了。
引擎发动,在已经沉寂下来的夜里格外清晰。
许士杰坐在驾驶位,车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他盯着前方的路,从容地交代情况:“举报信是昨天收到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后视镜一眼,沈砚修靠在后座,神色平静,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信的内容很详细,匿名举报。”许士杰继续说着,“说你在五年前和远峰集团合作的时候,有内线交易和违规操作,指控你利用境外账户洗过一笔资金,虽然是签字经手的是桑远峰,但是信里写得很直白,说他不过是你的白手套。”
沈砚修闭着眼睛,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理智:
“想把沈砚国做的事安到我头上,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他沉默片刻,睁开眼睛,视线和许士杰在后视镜里交汇:“我这个堂哥走了多久了?”
许士杰冷笑一声,没有回话。
沈砚修给出了他的答复:“让他享受了几年的身后清誉,我也算对得起他了。现在既然有人旧事重提,你把当时的材料整理好,我最近就要用。”
许士杰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指了指副驾的一叠资料:
“不用你交代,我已经去伦敦帮你拿回来了。”
他眼里还覆着一层寒霜:“还有一件事,有人附加了材料,把你当初策划狙击付文礼的行动也翻了出来。那一仗,岭洲做得太狠了,证监局那边已经有人在查。”
车内安静了几秒,跨越隧道的瞬间,风声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呼呼作响,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灯光忽明忽暗,正好映在沈砚修的鼻梁上,显出几分危险的神色来。
许士杰看他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老爷子的旧部先拿到信,把件暂时压下来了,你现在回去,就得直接去检察院喝茶了。”
“知道是谁做的吗?要是不揪出背后的人,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你。”
沈砚修双腿交叠,轻笑了一声:“知道,这件事让我想想。”
他给陆子霖打的那个电话,怕是起了反作用。
当初他决定把岭洲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他重伤在身,岭洲陷入被动,各方都在观望。陆子霖跟着他最久,虽然自由散漫,却是他最信任的好友之一。
最主要的是,他认为自己这位好友需要历练,陆家世代从政,家风清正,陆子霖的父亲在检察院素有威望。
陆家就这一根独苗,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他给陆子霖机会,是带了私心的。
沈砚修摇下半截车窗,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他记得当时陆子霖百般推脱,说自己难堪大任,徐承良比自己更合适。
现在倒好,他还没做什么呢,这位曾经的公子哥已经舍不得放权了。旧案重提,一环扣一环的,都是想逼他彻底出局。
…
早上的鞭炮放过一轮的时候,沈砚修到家了。院门口的红灯笼高高挂着,空气里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混着冬日的寒气。
春节期间,警卫员都多了一倍。岗亭前那几位老警卫认出了车牌,却依旧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遍。许士杰下车,出示通行证、登记签名,折腾了好一阵才放行。
“你先去拜见老爷子和我母亲。”
沈砚修下车时语气平静,拍了拍许士杰的肩,“我去祠堂。”
他很识相,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跪着。
京市刚下过一场雪,天地一片苍茫,白雾笼罩,呼出的气息都能凝成霜。
祠堂依旧保持着沈家的旧制。门匾上的“慎终追远”四个字,是沈家先祖手书,经过岁月洗礼,见证了沈家几代人的辉煌与荣耀。
院子里积雪未消,只有一排脚印,他进去的时候雪光映得他睁不开眼。他适应了一会儿,沿着脚印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案前。
“父亲?”
沈砚修明显没想到沈家良已经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