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寒的脑海里此刻正翻江倒海。她努力回忆着自己藏书楼中那些关于古代冶金术的竹简与孤本,回忆着她在工坊里的为了武器试验出来的各种硬度的合金配比。
铬元素能显着提高钢的硬度和耐腐蚀性,镍能增强韧性和强度,锰的作用是……还有那些精确到毫厘的配比数据,以及看似简单却至关重要的环节:淬火时水温的控制,回火时温度与时间的精准把握……无数零散的知识点、工艺片段像碎片一样在她意识中飞速闪回、碰撞。
张胜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来回划动,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白色痕印。
她正竭尽全力,在浩瀚的记忆碎片中搜寻、拼凑,试图将那些领先上百年的冶金知识,与眼下这贫瘠的工业现实对接,整合出一套切实可行的钢材解决方案。这其中的巨大鸿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系统猫)大白漂浮在她意识的角落,用小爪子托着毛茸茸的下巴,看着那些纷乱的记忆光影,忍不住吐槽:“宿主,这些老古董知识你多少年没碰了?还能记得全吗?”
张胜寒灵光一闪,在脑海中急急问道:“大白,我是不是有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封皮的硬壳笔记本放在你那里的储物格里了?上面有我早年随手记的一些合金实验数据和心得!”
系统猫愣了一下,随即翻找起来:“诶?有吗?你等等啊……我看看……”
铁路坐在她对面的床沿上,默默地看着她。她紧蹙的眉头和那几乎要刻进桌子里的指甲,都清晰地表明她正全身心沉浸在思考当中。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抽到尽头的“大前门”烟蒂,用力摁灭在脚边一个掉了不少瓷、印着红星的旧搪瓷缸里,发出“刺啦”一声轻响,伴随着最后一缕青烟消散。他用自己的沉默和陪伴,分担着这些。
屋外的秋风一阵紧过一阵,卷起沙土,打得糊窗户的旧报纸哗啦啦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边境地区的萧瑟与不安。
土坯房内,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在屋顶轻轻摇晃,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一室的沉寂渲染得更加浓重。
突然,张胜寒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猛地抓起桌上的铅笔。在粗糙的草纸上迅速书写起来。不再是枪械的构造图,而是一些铁路看不太明白的化学符号和元素名称:c、cr、Ni、mo……后面跟着一串串比例数字。
铁路见状,默默拿起暖水瓶,将张胜寒手边那个军绿色的搪瓷缸续上热水,轻轻推了过去。“喝口水,慢慢写。”
他声音低沉,“材料这个问题,卡脖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急不来,也不是你一个人能一下子解决的。”
张胜寒停下笔,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铁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在她看来已经是“降级”和“简化”后的配方,不解地问:“是这些……还不够基础吗?或者,是元素不够?”
铁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是现在咱们整个国家,各个行业想往前迈一步,几乎都被材料问题拦住了。
缺口太大,基础太薄。更难受的是,国外对咱们实行严厉的技术封锁,不仅高端设备、优质钢材不卖给我们,还千方百计阻挠,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半度,“暗杀那些想回国效力的科研人才。这个问题,根子很深,很严重。”
“他们不卖?”张胜寒的思维还带着某种直来直去的惯性。
“明令禁止,严格封锁。”铁路肯定道。
“那就抢啊。”张胜寒脱口而出,眼神里闪过一丝属于张家大长老的锐利,好好和你商量你不给,那就比怪我用些手段了,他们是很讲理的,除非对方不讲理。
铁路被她这话噎得一怔,随即无奈道:“人家的军事实力,现在比咱们强出一大截,军舰、飞机都开不过去。”总不能还用人命去填。
“那就骗。”张胜寒换了个思路,说得理所当然。
“海上封锁线跟铁桶似的,相关技术和物资都是严控对象,很难钻空子。”铁路耐心解释。
“就一家有吗?别的国家呢?”张胜寒不死心。
“他们组成了联盟,达成了共识,一致对我们禁运,实行最严密的封锁。”铁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张胜寒蹙眉:“没有和咱们关系好的国家吗?让他们出面买,我们再从他们手里转一道。”
铁路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和咱们交好的兄弟国家……说实话,日子也都挺紧巴,不比咱们宽裕多少,恐怕也难。”
张胜寒闻言,难得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有几百年没打过这么穷的仗了,上一次这么捉襟见肘,似乎还是在资源枯竭的末世。
她调整了一下思路,问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如果我想用的钢材配方里,需要用到一些比如铬、镍这类不算太常见的元素,以我个人的名义,能申请到吗?量不用大,够新枪的就行。”
铁路认真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难。非常难。现在国家底子薄,很多矿还是靠人力土法开采,产量很低。这些宝贵的战略资源,都是优先保证几个重点军工项目和国家级科研院所。个人,尤其是没有正式科研单位背书的个人申请,基本批不下来。”
张胜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照这么说,我想用上合用的钢材来造枪,难道还得从找矿、开矿开始不成?”
铁路沉吟道:“矿产都是国有资产,统一调配。个人或小队想自行开采,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