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帆的身影虽已消失在朦胧瘴气之中,但他留下的无形压力,却仿佛依旧弥漫在洞府周围的空气里。赵苓从阴影中走出,眉宇间带着一丝未散的凝重。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赵苓轻声道,指尖萦绕着一缕青色光华,那是她方才全力收敛气息时,不自觉逸散出的青帝法力。
林晚负手立于洞府门口,目光穿透层层瘴气,仿佛在遥望叶云帆离去的方向。他脸上并无多少紧张之色,反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玩味。
“怀疑便怀疑吧。”林晚语气平静,“在这血色森林,实力才是硬道理。他既然亲自前来试探,说明他已将我们视为需要正视的对手,而非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这,未必是坏事。”
他转身回到洞府内,挥手间,那几块提炼好的“蝠金砂”精粹悬浮而起,融入一旁已初具雏形的青玄剑胚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剑胚上的星辉与金气交织,更添几分锋锐。
“不过,他既然怀疑了我们袭击黑袍据点,我们不妨……顺势而为。”林晚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有些事,半真半假,反而更能迷惑对手。”
赵苓闻言,若有所思。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洞府外的警示禁制再次传来了波动!这一次,并非温和的宣告,而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凛然气势!
叶云帆,去而复返!
林晚与赵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果然,叶云帆并未真正离去,方才的离开,或许只是一种姿态,或者,他就在附近,用某种秘术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林晚再次打开禁制。
叶云帆依旧站在原处,月白长袍在灰绿色的瘴气中纤尘不染,只是脸上的温和笑意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他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晚身上。
“林道友,”叶云帆开门见山,语气比之前冷硬了几分,“明人不说暗话。腐骨潭之事,或许尚有疑点。但血竹哨站被连根拔起,手法干净利落,绝非寻常仇杀或妖兽所为。放眼此地,有动机,且有此能力的,林道友,你的嫌疑……最大。”
他不再迂回,直接将矛头指向林晚。
林晚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他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坦然,几分嘲讽。
“叶道友既然再次提起,那林某也不妨直言。”林晚迎着叶云帆的目光,语气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不错,血竹哨站,确是我所为。”
他竟直接承认了!
此言一出,连隐藏在洞府内的赵苓都微微一惊,更别提洞府外的叶云帆了。叶云帆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显然没料到林晚会如此干脆地承认。这完全打乱了他后续准备的许多试探和逼迫的言辞。
“哦?”叶云帆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微眯,“林道友倒是坦荡。却不知,我黑袍组织,何处得罪了道友,竟下此狠手?” 他刻意将“我黑袍组织”几个字咬得稍重,既是施压,也是在进一步确认林晚的态度。
林晚脸上适时的浮现出一抹冷意:“何处得罪?叶道友莫非忘了,当初在那能量漩涡之外,贵组织那位幽煞真人,可是对林某与同伴穷追不舍,欲置我们于死地。林某不过是侥幸逃生,如今有了些许能力,寻个由头,收回点利息罢了。莫非只许你们黑袍杀人,不许别人报复?”
他将动机归结于个人恩怨,合情合理,且将时间点指向了之前被幽煞真人追杀之事,巧妙地掩盖了其针对“蚀灵计划”的真正目的。同时,“有了些许能力”和“收回点利息”的说法,既展示了他如今的实力和态度,又暗示这或许只是开始,并未暴露其全部意图。
为了配合这番话,林晚心念微动,体内混沌星丹缓缓加速旋转,一股属于金丹初期的灵力威压,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内敛,而是如同苏醒的雄狮,带着星辰的浩瀚与乙木的生机,沛然扩散开来!虽然不及叶云帆金丹中期的深沉,但其精纯程度与那股隐含的不朽韵味,却让叶云帆目光再次一凝。
这股灵压,绝非寻常金丹初期可比!
叶云帆感受着林晚身上那凝实而独特的威压,心中念头急转。对方承认了袭击,理由也说得过去,展现出的实力也确实有做到的可能。但这其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仅仅是为了报复一个已死的幽煞真人,就冒险去端掉一个黑袍据点?这不像是一个理智的散修会做出的选择,除非……他另有依仗,或者,另有图谋。
“原来是为了幽煞之事。”叶云帆顺着林晚的话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幽煞行事乖张,陨落也是咎由自取。不过,林道友,黑袍组织盘根错节,绝非一个幽煞,一个血竹哨站所能代表。你此举,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这话,半是陈述事实,半是警告,同时也带着一丝试探,想看看林晚对黑袍组织的了解程度和真实态度。
林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屑”与“自信”:“麻烦?林某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麻烦。黑袍组织势大,林某深知。但叶道友莫非以为,这血色森林,乃至青木域,就真是黑袍一家独大了吗?有些马蜂窝,捅了也就捅了,说不定,还能搅动一池春水,让某些潜藏的东西,浮出水面。”
他话语中意有所指,既点出黑袍并非无敌,暗示可能存在其他制衡力量,又隐隐将话题引向更广阔的层面,仿佛他袭击据点,背后有着更深层的考量,甚至可能与叶家,乃至青木域的整体局势有关。
这番机锋暗藏的话,让叶云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有些摸不透眼前这个林晚了。此人看似坦诚,实则话语间迷雾重重;看似冲动报复,实则每一步都似乎有所算计;看似势单力孤,却又隐隐透出一种莫名的底气。
“林道友似乎知道得不少。”叶云帆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多,但足够自保,也足够看清一些事情。”林晚淡然回应,掌控着对话的节奏,“就好比叶道友,身为叶家嫡系,在这血色森林中与黑袍周旋,想必也并非只是为了些许资源吧?”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暗示自己同样清楚叶云帆的野心与目的。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这一刻,已不再是简单的质问与回答,而是两个棋手在棋盘上的落子与试探。
叶云帆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中已没了之前的温度:“看来林道友是心意已决了。既然如此,叶某便不再多言。只希望林道友……好自为之,莫要玩火自焚。”
他知道,再谈下去,也难有更多收获。这个林晚,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不劳叶道友费心。”林晚微微颔首,语气依旧从容。
叶云帆深深看了林晚一眼,不再多言,身形再次化作清风,消散于瘴气之中。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洞府内,林晚缓缓收敛了外放的灵压,眼神深邃。
“他信了吗?”赵苓问道。
“信不信不重要。”林晚摇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我的态度和部分‘实力’,也感受到了我的‘意图不明’。这足以让他在接下来与黑袍,乃至与我们打交道时,多几分顾忌,少几分肆无忌惮。”
他看向洞府外弥漫的沼泽,语气坚定:“经此一番交锋,我们算是正式站到了台前。接下来,在这迷雾沼泽,我们更要加快脚步了。必须在叶云帆和黑袍做出更多反应之前,找到那个节点!”
言语的交锋暂告段落,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林晚凭借其冷静的头脑和精准的节奏掌控,在这第一次正面交锋中,既展示了肌肉,又守住了底牌,成功地将自己置于一个让对手捉摸不定却又不得不重视的位置。而这,正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