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沼泽边缘,瘴气如纱,将天地渲染成一片朦胧的灰绿。林晚与赵苓并未急于深入,而是在沼泽外围一处相对干燥、被几棵扭曲怪树环绕的小丘上,开辟了临时洞府。林晚布下的隐匿阵法巧妙地将洞府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刻意探查,极难发现。
洞府内,新近收获的“霓光草”散发着柔和彩光,映照着正在处理“蝠金砂”的林晚。他以星辰真火小心灼烧着这些暗金色的砂砾,剔除杂质,提炼其中精纯的金气,准备用于强化青玄剑。赵苓则在一旁,以青帝法力温养着那几块“泉心玉”,引导其灵气滋养自身经脉,气息愈发纯净绵长。
就在这片看似祥和的静谧中,林晚正在淬炼金气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眸骤然抬起,望向洞府之外。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布置在最外层的警示禁制传来了微不可察的波动——并非强行触发,更像是一种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宣告。
来了。
林晚对赵苓使了个眼色,赵苓会意,立刻收敛气息,隐入洞府内壁的阴影中,青帝法力流转,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林晚则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地挥手打开了洞府禁制。
洞府之外,瘴气微散,一人负手而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来人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带着疏离与审视的笑意。不是叶云帆,又是何人?
他周身并无强大灵压外放,但就那么随意一站,却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自成一方领域,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金丹中期!而且绝非寻常金丹中期!
“叶道友,别来无恙。”林晚步出洞府,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对方只是一位不期而遇的普通故人。他并未掩饰自身金丹初期的修为,铁骨境大圆满的磅礴气血也内敛深沉,如同静卧的苍龙。
叶云帆目光如电,在林晚身上一扫而过,尤其是在他那只刚刚淬炼过金气、还残留着一丝星辰真火余温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朗声一笑,声音清越:“林道友果然非常人,短短时日不见,竟已凝结金丹,实在令人惊叹。” 话语虽是称赞,但那审视的意味却愈发明显。
“偶有所得,侥幸而已。”林晚不置可否,目光迎向叶云帆,“不知叶道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这迷雾沼泽,似乎并非叶家的势力范围。”
叶云帆笑容不变,向前踱了一步,周遭的瘴气仿佛遇到无形屏障,自行退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道友,近日这血色森林,可不太平啊。”他语气依旧轻松,但话语中的锋芒已渐渐显露,“尤其是黑袍组织的几个外围据点,接连出事。先是血竹哨站被连根拔起,鸡犬不留;紧接着,我叶家一支探查小队在腐骨潭附近,也遭遇不测,全军覆没。”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定林晚,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行事风格……干净利落,手段……颇为不俗。放眼如今这血色森林,有这般能力,又似乎与黑袍乃至我叶家都无甚瓜葛的,叶某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林道友你了。”
话音落下,周遭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沼泽中惯常的虫鸣兽吼,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叶云帆虽未直接指控,但话语间的试探与怀疑,已然毫不掩饰。他亲自前来,便是最大的施压。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叶道友此言,倒是让林某有些不解了。黑袍据点被袭,林某略有耳闻,只道是恶贯满盈,终有报应。至于贵家族小队遇难……请节哀。不过,叶道友莫非认为,是林某所为?”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林某虽侥幸结丹,但根基未稳,何德何能,敢同时招惹黑袍与叶家两大势力?叶道友未免太高看林某了。” 他直接将叶云帆话语中隐含的“同时与两方为敌”的可能性点出,反而显得自己坦荡。
叶云帆目光微闪,林晚的反应滴水不漏,既未承认,也未激烈反驳,更将自身置于一个“势单力孤”的弱者位置,让他一时间也难以抓住破绽。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一切只是基于实力和动机的推测。
“哦?是吗?”叶云帆不置可否,话锋却陡然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那或许是在下多心了。只是,林道友选择在此地潜修,这迷雾沼泽……似乎也并非什么善地,距离那葬骨荒原,以及黑袍的几处据点,可都不算太远啊。”
他这是在点明林晚行踪的“巧合”,暗示他即便不是直接动手之人,也必然与这些事件有所关联,或者,另有所图。
林晚闻言,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无奈”,指了指洞府内隐约可见的、正在处理中的各种材料:“叶道友也看到了,林某与同伴不过是四处游历,搜集些修炼资源,借此险地磨砺己身罢了。行踪漂泊,居无定所,恰巧至此,何来特意之说?若因此惹来叶道友猜疑,倒是林某的不是了。”
他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散修游历,搜集资源,再正常不过。同时,他也点出了并非独自一人,暗示自己也有同伴,并非毫无根基。
两人言语交锋,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汹涌,每一句都蕴含着试探与机锋。叶云帆未能抓住实质把柄,林晚也守得密不透风。
沉默了片刻,叶云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淡漠:“既然林道友与此事无关,那便最好。不过,血色森林如今风云诡谲,林道友既然在此潜修,还望……好自为之。莫要行差踏错,卷入不该卷入的漩涡之中。”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林晚神色不变,微微颔首:“多谢叶道友提醒,林某自有分寸。”
叶云帆深深看了林晚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样貌气息彻底记住。随即,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清风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缓缓合拢的瘴气,证明着方才一位金丹中期修士的降临。
直到叶云帆的气息彻底消失,赵苓才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凝重:“他怀疑我们了。”
“无妨。”林晚眼神锐利,并无惧色,“他虽有怀疑,但无实证,更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和目的,不敢轻易动手。这次正面接触,也好让他知道,我们并非可以随意拿捏之辈。”
他看向叶云帆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而且,他亲自前来试探,恰恰说明,我们之前的行动,已经真正触动了他们的利益神经。这潭水,搅得够浑了。”
“那我们接下来?”赵苓问道。
“计划不变,探查迷雾沼泽节点。”林晚语气坚定,“不过,需要更加小心了。叶云帆既然注意到了我们,难保不会有后续动作。而且,黑袍那边,恐怕也不会一直沉寂。”
不速之客的到访,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也正式拉开了三方势力明争暗斗的序幕。林晚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叶云帆,与黑袍组织,已再无转圜余地。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却又必须勇猛精进。这盘棋,已然落子,唯有弈至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