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宗那艘庞大如山岳、铭刻着无数防御与攻击阵法的大型虚空飞舟,缓缓驶离了宗门所在的星域,一头扎进了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
飞舟内部,一处专供内门弟子使用的宽敞舱室内,此次新晋的九名内门弟子,时隔数十年后,再次齐聚。
气氛相较于当初在执事殿时的陌生与拘谨,明显缓和了许多。众人相互见礼,虽谈不上熟络,但同为一批晋升者,又即将共赴任务之地,倒也多了几分天然的亲近感。
陈三七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那位领悟了金之法则、骨龄不足百岁的天才少年李辰,依旧眼神清亮,带着一股锐意;其余几人,包括三位女修——气质清冷的莫红绫、温婉中带着坚韧的谢梓妍、以及灵动活泼的苏卿卿,以及四位男修——沉稳持重的洛羽、身形魁梧的樊塑、眼神锐利的赵虎和面容朴实的王成义,也都气息沉凝,显然这数十年在内门各有精进。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位负责引路的外门执事进入舱室,引领着九人通过飞舟内部的传送阵,数次周转,最终踏上了一座建立在某片荒芜陨星带深处的古老传送阵。
传送的光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空间扭曲之感也更为剧烈,仿佛在穿透某种极其厚重、且性质迥异的壁垒。
当那令人不适的失重与扭曲感终于消失,双脚重新踏上坚实地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而压抑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所有人。
陈三七第一时间稳住心神,警惕地望向四周。
他们正站在一座由某种暗灰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之上,祭坛表面刻满了与玄清宗风格迥异、更加古老蛮荒的符文,此刻正缓缓黯淡下去。
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陈三七,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天空,并非熟悉的深邃星空,也非任何已知星球的大气景象。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灰暗蒙蒙微光的混沌天幕。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云彩流岚,只有一种仿佛能将一切色彩与秩序都吞噬、融化的死寂与混乱。偶尔,会有一两道颜色各异、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在那灰暗天幕中一闪而逝,划出短暂的轨迹,随即又被无尽的混沌吞没,更添几分诡异。
目光投向远方大地,更是荒凉得令人心悸。地面是暗沉的颜色,布满砂石与嶙峋的怪石,看不到任何一丝绿色,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痕迹,仿佛一片被彻底遗忘、抽离了所有生机的死亡国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仿佛万物衰朽尘埃般的气味,灵气更是稀薄到了近乎于无的地步,而且极其惰性,难以汲取。
“此地……便是地灵界?”有人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不适。
陈三七眉头微蹙,心中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强。他悄然地、极其谨慎地,将自身初步领悟的因果感知之力,如同触角般向着四周极其细微地展开一丝。
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他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空!
绝对的“空”!
在他的因果视角中,除了他们这九人,以及脚下这座似乎与玄清宗有着稳固联系的祭坛,还散发着清晰的因果波动外,放眼望去,整片天地,整片灰暗的天空,荒芜的大地,竟然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因果联系!
就仿佛,这片世界本身,就是“无因无果”的!它不存在于正常的因果网络之中!同样,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物质法则的活跃痕迹,这里仿佛是一个法则的“荒漠”!
“这就是世界之外,混沌之中的景象吗?”陈三七心中凛然,“果然……好生诡异!”
引领他们的外门执事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司空见惯,并未多言,只是示意众人跟上。一行人离开祭坛,驾驭起遁术,朝着一个方向低空飞掠而去。
约莫飞行了半日,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是一座风格极其粗犷、坚固的城池。城墙高达百丈,通体由一种此地特有的暗沉巨石砌成,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斑驳痕迹与加固的阵法符文。城池上空,一层淡金色的光罩若隐若现,显然是防护大阵,将外界那混乱压抑的气息隔绝开来,也为这座死寂世界中的孤城,提供了唯一一处相对“正常”的庇护所。
城门口上方,铭刻着两个古朴有力的大字——“地灵”。
进入城内,景象依旧简朴,街道宽阔,建筑多以实用为主,少见装饰。来往的修士不多,大多行色匆匆,气息精悍,带着一种长期处于危险环境下的警觉。整个城池,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与紧绷的氛围。
九人被引领至城中一座类似议事厅的建筑内。不久,一名身着玄清宗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如鹰、气息赫然已达到元婴三层的修士,大步走了进来。
“诸位师弟师妹,我是张仪。”他开门见山,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干练,“原此地镇守弟子之一,一年后任期届满。接下来百年,此地的镇守职责,便交由尔等与我交接。”
他没有废话,直接开始介绍地灵界的状况与任务。
“此地灵界,乃伪界,与混沌虚空相接,想必尔等来时已有体会。我玄清宗掌控此界约三分之一区域。”
“尔等百年任务,核心便是镇守我宗区域,禁止血魂殿与天枢门之人越界争抢自混沌坠落的未知奇物。”
他抬手,一道灵力光幕在空中展开,显露出一幅简略的地图。
“我宗与那两宗势力相接壤处,共设有九处巡视点。”他指向地图边缘几个闪烁的光点,“每处巡视点,常驻有九名宗门弟子,并由一名元婴后期的师兄担任主事。尔等九人中,将有六人,分配至这些巡视点。”
张仪语气肯定地说道:“有元婴后期师兄坐镇,只要不擅自越界或主动挑衅,尔等安全定当无忧。主要职责便是巡逻警戒,防范另外两宗修士渗透。”
接着,他指向地图另一侧,那片代表着与混沌虚空接壤的、更加模糊和危险的区域。
“而与混沌直接相邻的边界,我们设置了四十九处搜寻点。”他指向那些更加稀疏的光点,“剩余三人,将前往指定的搜寻点驻守,负责搜寻任务。”
他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此地,相对可能有些危险。虽非每次都能碰上,但确有几率遭遇误闯进来的混沌生物。”
看到几人神色微变,张仪又安抚道:“不过也不必过度担忧。那些混沌生物大多形态怪异,但灵智极其低下,行为模式更接近星空巨兽,多凭本能行事。只要不与之硬拼,利用地形、阵法周旋,或者及时发出求援信号,基本不会出现致命危险。”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重要信息:“而且,搜寻点也并非只有你们一人独守。通常还会有宗门附属的某个文明派遣的辅助人员常驻。日常的搜寻、勘探等琐碎事务,主要由他们完成。尔等的主要职责,是镇守该处,应对可能出现的混沌生物,以及确保搜寻到的奇物安全送回。”
介绍完任务,张仪面色一正,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出了此地的禁忌:
“其一,切莫私藏未知奇物!”他语气斩钉截铁,“所有自混沌坠落之物,皆需上交宗门。私藏者,一经发现,严惩不贷!莫要心存侥幸,且奇物并非母世界之物,天生就会被母世界所厌弃,排斥。一旦进入母世界,非有宗门炼气法宝存放,立即将受母世界天道所厌恶,将有雷劫毁之。而降下之雷劫非元婴境所能承受,堪比提前体验炼虚乃至大乘雷劫!”
“其二,凡遇事切记冲动!地灵界不比宗门,事不可为时,切记立即退走,保全自身为要。活着,方有未来。”
“第三,在此地,你能信任的,永远只有身穿玄清宗服饰的师兄弟们。外人,皆不可轻信!”
“第四,一旦遭遇另外两宗修士,尤其是血魂殿之人,若判断无法善了,一定先出手抢占先机!若无法胜之,或局势不明,立即退走,或第一时间退走!不可犹豫!”
“第五,”张仪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此地处于混沌之中,不在母世界覆盖之内。物质法则,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基本无法引动和使用。”
此言一出,除了陈三七以外,李辰神色大变,无法使用法,他的实力无疑会大打折扣!其余几人则面露淡然,他们没有领悟法则,更谈不上使用法则之力了。
“但是,”张仪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陈三七和李辰,“若是维度法则……则不受此限制。甚至,因此地处于混沌,规则未定,时空紊乱,反而更有利于维度法则的感悟与修炼。”
最后,他说道:“你们有半年时间适应此地环境,熟悉情况。我的镇守任务一年后结束,半年后,我将亲自带你们前往各自的镇守地点。这半年内,你们需自行商议,决定出谁去巡视点,谁去搜寻点。”
交代完毕,张仪便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留下九人在议事厅内面面相觑。
经过短暂的沉默,众人意识到这是相互熟悉的好机会。之前进入内门时匆忙,并未深交。此刻在这陌生险地,同为袍泽,自然需要增进了解。
于是,众人再次正式相互见礼,通报姓名与大致修为。
三位女修:莫红绫(元婴一层,气质清冷),谢梓妍(元婴一层,温婉坚韧),苏卿卿(元婴一层,灵动活泼)。
六位男修:洛羽(元婴一层,年纪最长,沉稳持重),樊塑(元婴一层,体修,身形魁梧),赵虎(元婴一层,气息凌厉),王成义(元婴一层,面容朴实),李辰(元婴一层,金之法则),以及陈三七(元婴一层,因果法则)。
互道师兄师妹后,气氛融洽了不少。随即,话题便转到了即将做出的选择上。
陈三七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巡视点虽有元婴后期师兄坐镇,相对安全,但人员众多,不利于他隐藏秘密,尤其是试验那“业火引”。而与混沌接壤的搜寻点,虽然可能有危险,但更为独立,无人打扰,正合他意。而且,他也存了一丝念头,或许能在与混沌生物的接触中,找到验证因果之法的机会。
他并未第一个表态,而是静静听着其他人的选择。
很快,倾向于安稳的洛羽、樊塑、赵虎、王成义以及莫红绫、谢梓妍六人,都明确表示希望前往巡视点。
而剩下的三人,则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李辰,这位天才少年,眼神中带着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与对挑战的渴望,平静地选择了搜寻点。
苏卿卿,那双灵动的眸子转了转,似乎觉得巡视点太过无聊,也笑嘻嘻地表示想去搜寻点“见识一下混沌生物”。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三七身上。
陈三七迎着众人的目光,平静开口:“我亦选择搜寻点。”
最终,人选敲定:陈三七、李辰、苏卿卿三人,前往搜寻点镇守;其余六人,则分配至各方巡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