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的指尖还沾着胭脂,是林俏硬往她脸上抹的,说是“新媳妇就得有新媳妇的样子”。她看着铜镜里脸颊泛着粉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八零年的阳光,好像比书里写的更暖些——至少落在身上时,不会像剧情里那样,带着“早死”的寒意。
“发啥呆呢?”陆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不自在,“沈野那混球非拉着喝早酒,我说了要陪你去供销社扯布,他偏说……”
“说啥?”温乐瑜转身,看见他手里攥着个军绿色的布包,指节泛白,显然是被沈野闹得没辙。她突然笑了,走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去吧,我跟俏俏去就行。”
陆峥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把布包往她怀里塞:“这里面是票,还有……我攒的津贴。”布包里露出半截红绸带,裹着叠得整齐的钱票,最底下压着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光下闪着亮,“别听俏俏瞎买,你身子弱,多扯点纯棉的。”
温乐瑜捏着那颗糖,指尖暖得发烫。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沈野扛着林俏往外冲,后者正张牙舞爪地捶他后背:“放我下来!温乐瑜你看这混球!我说去扯布做新袄,他非说先去打酒,说要给陆峥哥‘贺喜’!”
“贺喜就得喝酒?”温乐瑜笑着让路,看沈野把林俏按在自行车后座,自己跨上去蹬得飞快,“哎,你们带钱了吗?”
沈野回头喊:“放心!陆峥哥的津贴都在我这儿!”
林俏的怒吼追着风飘过来:“沈野你个小偷!把钱还我乐瑜妹妹!”
温乐瑜转头看陆峥,他正挠着头笑,耳尖红得像她脸上的胭脂:“别理他,我另备了钱。”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零钱,还有张崭新的布票,“够做两件棉袄了,给你做件杏色的,衬你肤色。”
供销社里人来人往,林俏正跟售货员吵架:“这花布怎么卖这么贵?上月还八毛一尺!”沈野在旁边帮腔:“就是!你们是不是欺负新来的?我媳妇可是……”被林俏一脚踩在鞋上,后半句“能劈砖”咽了回去,改成小声嘟囔,“本来就是贵了嘛。”
温乐瑜和陆峥走过去时,正看见林俏拿起块军绿色的布料比划:“乐瑜你看这个,耐脏,还结实!”她自己却拎着块大红色的缎面,眼睛发亮,“我要这个,做件新袄过年穿!”
“红的好。”陆峥突然开口,吓了温乐瑜一跳,“你穿红的也好看。”
售货员笑着搭话:“这位同志有眼光!这红缎子是刚到的货,就剩这一块了。”温乐瑜看着那块红缎,突然想起昨夜的红烛,脸上热了起来。
付账时,沈野掏遍了口袋,突然傻了眼:“钱……好像落在陆峥哥家了。”林俏瞪他:“我就知道!让你别拿陆峥哥的钱!”
陆峥默默递过钱票,温乐瑜注意到他给林俏付账时,特意多给了两毛,低声说:“添两尺布,做个荷包给她装糖吃。”
回去的路上,林俏拿着红缎子蹦蹦跳跳,突然凑近温乐瑜耳边:“你看陆峥哥,刚才给我付账时,眼睛一直瞟你手里的杏色布料,那眼神……啧啧,跟我家沈野看红烧肉似的。”
温乐瑜低头看手里的布料,陆峥正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阳光落在他肩上,把军绿色的衣角染成了金红色。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望过来,手里还攥着刚买的水果糖,见她看他,赶紧剥开一颗递过来,糖纸不小心蹭到她嘴角,像羽毛扫过,痒得她差点躲开。
“含着,甜。”他的声音很低,混着风里的布香,“刚才看你跟售货员还价时,嘴唇抿得发白。”
温乐瑜含住糖,橘子味的甜漫开,突然明白——书里说的“早死结局”,或许从她攥住陆峥递来的糖纸时,就已经被改写了。就像此刻,林俏正抢沈野手里的糖葫芦,陆峥的自行车筐里,放着给她买的烤红薯,烫得他时不时换手拎着,嘴里却念叨:“再热点才甜。”
风里飘着烤红薯的香,混着林俏的笑骂和沈野的讨饶,温乐瑜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突然觉得,这错嫁的日子,比书里任何一个“正确结局”,都要甜得多。
快到村口时,陆峥突然停下车,从车筐里拿出烤红薯,用军大衣裹着递过来:“还热乎,吃吧。”
温乐瑜接过来,烫得两手倒腾,却看见红薯皮上印着个浅浅的手印——是他刚才反复掂量时,不小心按上的。她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里,好像混着点别的味道,暖暖的,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陆峥哥,”她突然抬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怕生?”
陆峥愣了一下,挠挠头,从口袋里又摸出颗糖:“你第一次来我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娘说,胆小的姑娘都爱吃甜的。”
远处,沈野正把林俏扛起来往家跑,喊着“快点回家炖肉,我馋了”,林俏的笑声像银铃,一路撒过来。温乐瑜看着陆峥被风吹起的衣角,突然觉得,这穿书的乌龙,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老天爷怕她在书里受委屈,特意给她换了条铺满糖渣的路。
她剥开陆峥给的第二颗糖,橘子味的甜混着烤红薯的香,在风里打着转,像极了此刻的日子,吵吵闹闹,却甜得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