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索姆河北岸的枯黄草地上,马蹄不断卷起尘土。
晚秋的太阳挂在天上,没什么温度,徒增干燥。
薇薇率领着她的斥候小队,一共18人,在荒原上奔驰。她那对毛茸茸的虎耳在风中微微抖动,捕捉着空气里最细微的声音。
“停。”她忽然抬起手,整个小队瞬间勒住缰绳,战马发出几声不安的嘶鸣,但很快就在主人的安抚下安静下来。
皮特和其他队员顺着薇薇的目光望去,前方几里外的一处高地上,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
“是自己人吗,连长?”皮特压低了声音问。
薇薇从马鞍旁的箭袋里取出一支利乌斯特制的响箭,搭在十字弩上,朝天射去。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了长空。
片刻之后,远方的高地也传来了一声类似的独特回应。
“是第四小队。”薇薇放下了十字弩,轻轻一夹马腹,“走。”
离得近了,薇薇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更浓了。高地上的那支队伍调转了方向,为首一人骑着马迎了上来。
一面黑底红剑的旗帜在他背后迎风招展。
黑色象征着他们脚下这片深沉的王国大地,而那柄刺目的红色利剑,在艾尔芬王国的文化中,代表着“不屈的抗争”。
薇薇很喜欢这面旗帜。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纹章学说辞,也不在乎那些象征意义,她就是单纯地觉得,这黑与红的搭配,像诺兰大人一样,深沉又炽热,好看得要命。
“连长大人!”迎上来的人正是前火狐佣兵团的康拉德,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煞气,但看到薇薇,立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情况怎么样?”薇薇问。
康拉德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指了指他们身后几具还未处理的尸体。
“跟领主大人算得差不多,那帮孙子大概每隔四五个钟头就会派一波人过来送死。我们刚跟他们干了一架,干掉了六个,剩下的几个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道浅浅的划伤,还在渗着血珠。“我们这边有两个人挂了彩,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干得不错。”薇薇点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这片区域由我们第一小队接管,你们后退五里,在外围负责警戒。一个小时后,收队返回冷钢城休整。”
“明白,连长大人!”
康拉德干脆利落地应下,再次行了一礼,随即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小队向索姆河方向退去。
整个交接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句废话。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皮特忍不住感叹:“康拉德老哥他们可真猛,好像是除了我们以外战功最高的小队了。”
薇薇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两天,类似的场景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在这片广阔的河岸平原上不断上演。
诺兰将这种战术命名为“浪潮”。
斥候连一百八十人,被分为十个小队,以两到三个小时为单位轮换出击。
每一波“浪潮”都不会在战场上停留太久,确保了每个士兵都能时刻保持在体力最充沛、精神最集中的巅峰状态。
高强度对敌军斥候形成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持续性封锁的同时,还不会让斥候们陷入疲劳。
而在换班前后,又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重叠执勤时间,更是神来之笔。
它为刚刚结束高强度任务的斥候小队提供了最及时的火力支援和接应空间,之后原先的队伍会退至在外围警戒休整。
一旦发生意外,警戒小队还能立刻顶上支援形成人数优势,将伤亡的可能性压到了最低,确保所有人能够安全脱离。
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势,对于采用传统侦查方式的帕斯卡联军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薇薇不愧是精英夜莺,展现出了惊人的斥候天赋。
在她的调度指挥下,这股由黑甲卫队斥候组成的黑色浪潮,死死地将帕斯卡大军的侦查视野压缩在了索姆河北岸二十里之外的区域。
“好了,小子们,别闲聊了。”薇薇收回目光,“我们也该干活了。打起精神来,说不定下一波大鱼,就归我们了。”
反观帕斯卡爵士那边,依旧刻板地遵循着王国步兵操典里的标准战术。
每隔四小时,派出一支十人左右的轻骑兵小队,进行大范围的扇形侦查。
然后,他们就一头撞进了黑甲卫队斥候们精心编织的绞杀网络里。
“噗!”
一支弩箭精准地从草丛中射出,将一名正探头探脑的德蒙特斥候射下马背。
“敌袭!!”
凄厉的喊声划破长空。
但迎接他们的,是更多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的箭雨。
“救命!他们人太多了!”
这样的情节,就是帕斯卡联军斥候遭遇的缩影。
帕斯卡联军的斥候部队彻底被打懵了。
帕斯卡爵士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像宗教审判庭。
“又……又失联了?”一名军官质问着,看着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传令兵,满脸的难以置信。
传令兵满头大汗,单膝跪地:“回……回禀各位大人,第七斥候小队,在派出一小时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络。派去接应的人只在预定路线上发现了几具尸体……”
“废物!全都是废物!”一个脾气火爆的贵族军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羊皮地图都跳了一下,“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支失去联络的斥候队了!对面到底有多少人?他们的箭矢是无限的吗?不需要休息的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营帐内的所有军官都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与不解。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是撞上了敌人的主力。可一整天下来,他们派出去的斥候小队,无一例外,全都遭到了迎头痛击。
逃回来的士兵个个丢盔弃甲,神情恍惚,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太快了……他们的箭太快了……”
“到处都是人!我们一冒头,四面八方都是箭雨!”
“他们好像根本不会累,我们跑了十几里地,他们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些混乱而矛盾的情报,让帕斯卡手下的参谋们头疼欲裂。
他们完全无法拼凑出对方斥候部队的真实规模和战术。
在他们的认知里,斥候战应该是小规模、高机动性的袭扰和反侦察。可对面的这伙叛军,打法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人手和用之不竭的精力,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狼,不间断地冲击着联军脆弱的侦查网络。
帕斯卡爵士沉默地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脸色阴沉。
事实上,从大军集结到现在,帕斯卡的心情就没好过。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大军,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