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行程,环境的变化愈发明显。如同高烧退去后病人逐渐恢复气色,沉寂山脉边缘地带的死寂与扭曲正在缓慢褪去。
瘴气变得稀薄,阳光得以更多地穿透下来,虽然依旧算不上明媚,却足以驱散不少阴霾。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气息几乎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泥土的清新,尽管还夹杂着一丝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最令人振奋的是,他们开始在一些背风的岩石缝隙和干涸河床的边缘,看到零星顽强生长的、正常的绿色植物!不再是那些散发着诡异荧光或带着金属光泽的扭曲品种,而是最普通不过的苔藓、地衣,甚至有几株嫩绿的、不知名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绿意,却给疲惫不堪的队伍注入了巨大的活力。
“看!是正常的草!”苏婉清第一个发现,惊喜地指给怀里的星瞳看。小家伙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蓬勃的生机,紫水晶般的眼眸亮晶晶的,伸出小爪子虚虚地抓挠着,发出欢快的鸣叫。
血狼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粗大的手指碰了碰那柔嫩的草叶,咧开大嘴笑道:“嘿!这玩意儿看着就比那些发光的毒蘑菇顺眼多了!”
连夏冰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些绿色上时,也似乎融化了一瞬。她虽未言语,但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气息都仿佛柔和了些许。环境的改善,对她依靠自身净化之力修复伤势也有着潜移默化的好处。
林风感受着脚下土地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脉动,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们的冒险与牺牲是值得的,这片土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矩阵核心与环境的共鸣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地底深处,那些被污染阻塞的能量脉络正在重新变得通畅。
然而,身体的疲惫与伤痕并不会因为心情好转而立刻消失。
苏婉清依旧脸色苍白,长时间的精力透支和灵魂层面的损耗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她抱着星瞳走路时,脚步时常会有些虚浮。林风几乎时刻留意着她,在她需要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一把,或者将一股温和的能量渡过去。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关怀,在归途的相处中愈发自然深厚。
夏冰的伤势恢复得比苏婉清更慢。净化之力造成的反噬极其霸道,她体内的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冰封,每一次能量流转都伴随着针刺般的剧痛。她依旧坚持自己行走,拒绝任何明显的帮助,但她的速度明显是队伍中最慢的,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沉重。偶尔在休息时,她会独自走到稍远的地方,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不愿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林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一次中途休息时,他拿着水囊走到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的夏冰身边。
“喝点水。”他将水囊递过去。
夏冰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小口喝了起来。
林风在她身旁坐下,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处天际线,仿佛随意地说道:“回去后,让婉清用‘母树’的生命精华帮你调理一下经脉,效果应该比单纯靠自身恢复要好。”
夏冰握着水囊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用麻烦。”
“不是麻烦,”林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们是同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为了大家受了这么重的伤,接受帮助并不丢人。”
夏冰避开了他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别处,良久,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这已经是她所能表达的、最大程度的妥协与接受。
另一边,血狼和扳手则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荒野求生”技能。血狼在一次侦查时,发现了一小片结着红色浆果的灌木丛,他辨认出这是一种无毒且富含水分的野果,兴奋地摘了一大捧回来。
“老板娘,夏冰姑娘,尝尝!这玩意儿解渴!”血狼献宝似的将浆果分给两位女性。
苏婉清笑着道谢,尝了一颗,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确实让她精神一振。她拿了几颗捣碎,小心地喂给星瞳,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夏冰看着血狼递过来的、还带着些许泥土的浆果,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苏婉清鼓励的目光下,伸手拿了两颗,轻轻放入口中。那久违的、属于自然的酸甜滋味,让她冰冷的表情似乎又缓和了一分。
扳手则利用休息时间,用找到的柔韧木棍和结实的藤蔓,为行动不便的夏冰制作了一根简易却十分实用的手杖。手杖的高度恰到好处,顶端还被他细心地打磨光滑。他将手杖默默递给夏冰时,夏冰看着这根朴实无华的手杖,又看了看扳手那沉默却可靠的脸,再次低声道:“谢谢。”
星瞳成了队伍里的团宠和快乐源泉。它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够短时间离开苏婉清的怀抱,在众人休息的空地上摇摇晃晃地跑来跑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它会去嗅闻那些新生的绿草,会用小爪子拨弄血狼带回来的漂亮石头,甚至会试图去扑捉扳手调试设备时发出的微弱光芒。它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和纯净的星辉,总能驱散大家脸上的疲惫,带来阵阵笑声。
有一次,星瞳摇摇晃晃地跑到静坐调息的夏冰脚边,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夏冰身体微微一僵,低下头,对上了星瞳那纯净无邪的紫眸。小家伙似乎感觉她有些“冷”,努力地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她温暖。夏冰看着它良久,终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仿佛怕碰碎了什么似的,摸了摸星瞳的头。星瞳立刻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在她脚边蜷缩下来。
那一刻,夏冰周身冰冷的气息,仿佛被这小家伙的温暖彻底融化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让不经意间看到的苏婉清和林风,都感到由衷的欣慰。
归途,不再是逃亡,更像是一场缓慢而坚定的疗愈之旅。身体的伤痕在恢复,被污染的土地在复苏,而团队成员之间,那些曾经被战斗和危机所掩盖的细腻情感与羁绊,也在无声的关怀、笨拙的示好和纯净的依赖中,悄然生长,变得坚不可摧。
家的方向越来越近,而他们带回的,不仅是胜利的消息,更是一个焕然一新、更加团结紧密的集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与留守同伴的重聚,以及对那沉重而巨大的秘密的深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