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琼远画廊灯火通明。
“新锐映像”展的开幕酒会正在这里举行。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宾客们端着酒杯,在展厅内穿梭流连,低声交谈。
黄亦玫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小礼裙,站在展厅入口附近,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展览最终还是顺利开幕了。那幅受损的《浮光掠影》在王岩师兄妙手回春的紧急修复下,虽然细看仍能看出痕迹,但已不影响整体观感。
而她设置的“意外与重构”特别单元,用艺术家的手稿、创作笔记和高精度复制品,配合详实的文字说明,反而成了许多来宾驻足讨论的焦点,甚至收获了几位资深评论家的好评。
“做得不错,玫瑰。”姜雪琼端着香槟杯走过来,与她轻轻碰了一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临危不乱,处理得很漂亮。这次之后,你就算是在这个圈子里真正立住了。”
“谢谢蒂娜姐,要不是您和陆远哥....”黄亦玫感激地说,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雪琼温柔地打断。
“是你自己争气。”姜雪琼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展厅另一个安静的角落。
黄亦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陆远正独自一人站在那幅修复后的《浮光掠影》前,神情专注地欣赏着,手里端着一杯酒,与周围的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过头,隔着一小段距离,微笑着对她举了举杯,仿佛在说“做得很好”,。
黄亦玫看到陆远的笑脸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收回目光,感觉有点害羞。陆远哥真是好看呢....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请问,您是这次展览的策划人,黄亦玫小姐吗?”
黄亦玫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面前。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气质温文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一丝探究的兴致。
“我是,您好。”黄亦玫礼貌地回应,迅速在脑中搜索着来宾名单,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位气质出众的先生。
“我是赵泊然。”他微笑着自我介绍,声音不疾不徐,“很荣幸能参加今天的展览。尤其是....”
他目光转向那个“意外与重构”的单元,“黄小姐将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巧妙地转化为展览叙事中一个发人深省的环节,这种思路非常精彩,也很大胆。”
他的赞美直接而诚恳,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眼睛上,带着纯粹的欣赏,这让黄亦玫感到一种被尊重的舒适感。不像有些人,赞美的更多是她外在的容貌。
“赵先生您过奖了。”黄亦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红,“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可真是急坏了。”
“但正是这种‘不得已’之下的应对,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和心性。”赵泊然语气真诚,他随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黄亦玫,
“我本身是学建筑的,对空间和叙事还算有些了解。看到你这个处理方式,觉得很受启发。艺术品的物质性固然重要,但其背后的理念、故事,甚至是它所经历的‘意外’,共同构成了它完整的生命历程。你这个单元,恰恰将这个过程展现了出来。”
黄亦玫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您说得太好了!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如果只是尽力去掩盖,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坦诚面对,或许能引发一些不同的思考。”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从展览的布局谈到几位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又从当代艺术的困境聊到建筑与空间的对话。赵泊然谈吐不凡,引经据典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卖弄,总能精准地理解黄亦玫的想法,并提出自己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他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倾听她说的每一句话,这种平等而深入的交流,是黄亦玫在陆远那里很少体验到的。陆远更像一个高深莫测的导师,而赵泊然,则像一个可以并肩探讨的同行者。
“听黄小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泊然眼中带着笑意,“说实话,我对那位作品受损的艺术家的创作理念,尤其是他关于‘瞬时与永恒’的思考,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荣幸,下次请黄小姐带我更仔细地参观一下这些作品,听听你更深入的解读?”
他坦荡的邀请,让人难以拒绝。黄亦玫心中微微一动,一种被优秀异性真诚欣赏的微妙喜悦感悄然升起。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当然可以,赵先生对艺术有这么深的理解,能和您交流是我的荣幸。”
“叫我泊然就好。”赵泊然笑容显得更加亲切。
在展厅的另一端,陆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幅画前,与两位商界人士寒暄着,但他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过相谈甚欢的黄亦玫和赵泊然。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社交微笑,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认出了赵泊然,赵家那个在学术和建筑圈都小有名气的孙子,背景干净,名声不错。
他微微侧头,对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陈明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查一下那个赵泊然,最近在京城的动向,和赵家老爷子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陈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明白,老板。”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
酒会渐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离去。赵泊然与黄亦玫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么,下次再约,玫瑰。”赵泊然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语气自然。
“好,下次见,泊然。”黄亦玫也笑着回应。
看着赵泊然离开的挺拔背影,黄亦玫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和陆远在一起时,她常常感到自己像被无形牵引的卫星,仰望着恒星的光芒,安全却总有距离。而和赵泊然交谈,则像是在阳光下与朋友漫步,轻松、平等,充满了思想碰撞的乐趣。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陆远之前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失落感,淡淡地萦绕心头。
而此时,坐在返回公司车上的陆远,正闭目养神。车载电话亮起,是陈明发来的初步信息:「赵泊然,29岁,哈佛建筑硕士,其祖父赵怀瑾为学界泰斗……近期刚完成一个海外项目回京,暂无复杂背景,风评甚佳。」
陆远睁开眼,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眼神平静,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