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这座被袁术强行披上“仲家”皇都外衣的城池,如今已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连年的穷兵黩武,加之称帝后的奢靡无度,早已掏空了淮南的根基。水旱灾害频繁,仓廪空虚,人皆缺食。城内军心浮动,怨声载道,哗变、逃亡事件时有发生。所谓的“仲家”王朝,从里到外,都已腐烂到了极致。
这一夜,皇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袁术那死灰般的脸色。他身着那身可笑的皇袍,瘫坐在龙椅上,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战鼓声,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份告急文书,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陛……陛下!”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闯入殿中,声音带着哭腔,“东门……东门守军又有数十人缒城逃亡,被刘军射杀……城内……城内多处出现骚乱,百姓围堵粮仓,与守军发生冲突,死伤……死伤甚众!”
袁术猛地将手中的文书摔在地上,嘶吼道:“废物!都是废物!纪灵呢?李丰呢?给朕杀!把所有闹事的人都给朕杀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殿外呼啸的寒风和更清晰的喊杀声。李丰早已在之前的野战中重伤不起,纪灵虽在,却也独木难支。
“陛下!陛下!”杨弘、惠衢、杨大将、韩胤等核心谋臣武将匆匆闯入殿内,个个面色惶急。杨弘率先开口,声音沙哑:“陛下,情况万分危急!寿春水旱连年,人皆缺食,今又遭此围困,民心已尽失!城内军士,因缺粮欠饷,士气低迷,逃亡日众,恐……恐旦夕有变啊!”
惠衢也急忙补充:“刘备大军攻势日猛,攻城器械完备,我军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实难久持!若待城破,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袁术浑身一颤,强作镇定:“那……那依诸位之见,该当如何?难道要朕……要朕向那织席贩履之辈投降不成?!”
杨大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陛下,万万不可!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寿春城高池深,尚可支撑一时。陛下可留下部分兵马,委一大将,凭借坚城消耗刘备兵力,拖延时日。而陛下您……”他目光扫向北面,“可率领御林精锐,从北门而出,北渡淮河,前往汝南!汝南郡尚有刘辟、龚都等部呼应,钱粮亦比此地富裕,正可暂作立足,重整旗鼓,以图后计!”
韩胤也连忙附和:“杨长吏所言极是!庐江、丹阳已失,寿春三面被围,唯北门倚靠淮河,尚有一线生机!陛下龙体要紧,岂可困守于此死地?”
袁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汝南?那……那沛国的吕布怎么办?此獠反复无常,若朕北上,他趁机来袭,如之奈何?”
韩胤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回道:“陛下放心!吕布虽因玉玺之事心存芥蒂,又曾向刘备示好,然其已应允与太子婚事,接受了陛下所封‘豫州牧’之职!此二事,皆乃其把柄!其如今态度暧昧,无非是想左右逢源,两头讨好。陛下移驾汝南,并未直接威胁其沛国,吕布权衡利弊,绝不会在此刻公然与陛下为敌,自绝于双方!他只会继续观望!”
这番分析,听似有理,实则将希望寄托于吕布的理智上,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此时的袁术,如同溺水之人,任何一根稻草都会紧紧抓住。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杨弘、惠衢等人齐齐跪地催促。
袁术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站起身,咬牙道:“好!便依诸位爱卿之言!”
他当即下达命令:
“李丰、梁刚、荀正!”
“末将在!”三将出列。
“命你三人,分兵六万,留守寿春!李丰守东门,梁刚守南门,荀正守西门!给朕死死守住!务必拖住刘备大军!”
“阎象!”袁术看向这位一直沉默的老臣。
“老臣在。”阎象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与绝望。
“朕命你统筹留守事宜,协助李丰等将,稳固城防!”袁术此举,亦有将这不甚听话的老臣留下的意思。
“老臣……领旨。”阎象深深一拜,并未多言,他知道,留下,几乎是死路一条。
“纪灵及御林军诸将,随朕即刻准备,今夜便从北门出城,渡河北上,移驾汝南!”
“臣等领旨!”
计议已定,整个皇宫乃至北城区域立刻秘密行动起来。金银细软,珍贵器物被匆忙打包装车。袁术及其家眷、核心文武,在纪灵率领的御林军精锐护卫下,于深夜时分,悄然打开了北门,利用早已准备好的船只和浮桥,仓皇渡过了淮河,向着汝南方向逃窜。
夜色,掩盖了这支逃亡队伍的狼狈。然而,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尤其是在人心惶惶的寿春城内,消息终究难以完全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