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宜伸手拈了两粒,看小青摇头晃脑吃完,含笑点头:“一年后呢?”
招玦咧着嘴笑:“我会寄来。青蚨蛊与众不同,母、子不独存。放心,为了我自己,我也决不会断了小青的粮。”
“还有呢?”秀宜见他眼神闪躲,知他有所藏私,笑道:“既要结盟,便当坦诚以待!都说了吧。”
招玦略微迟疑,还是道:“小青能解百毒,每次解毒时,把它放到伤口上,它自会吸毒。如果遇到它吸食也解不了的毒,可以把它碾成泥,和蜂蜜服下。”
秀宜微微蹙眉,面露不忍:“它是有生命的……”
小青似是听懂了,发丝般细的青色小脚丫紧紧扒着秀宜白嫩的指尖,小脑袋紧贴着秀宜的指头,闭上了黑亮的眼珠。
秀宜心里越发不忍:“它竟似有所觉,太残忍了!”
招玦叹气道:“我本不想说的!夫人心善,定会善待他,只是若有一天,侯爷中毒垂危,您怎么选?”
秀宜默然无语。
招玦温柔地望着小青:“青蚨蛊母子连心,子蛊若亡,母蛊不活!本命蛊消亡,我也会大损元气!我把它送给你们,便是把刀递到你们手上,结盟诚意十足!”
李青竹一直冷眼旁观,瞧他神情间颇为不舍,对青蚨蛊极为珍视,微微点头:“殿下既如此诚心,我倒不能不应了。”
两人就在房中,对酒结拜,结为异姓兄弟。
临别时,招玦叮嘱道:“嫂嫂,小青与我休戚相关,还望嫂嫂好生看护,万不可遗失。”
秀宜郑重答应,又问:“它必须待在盒子里吗?”
招玦摇头,嘴唇翕动,无声地念了句什么,小青弓起身子,如箭离弦,青影一闪,已落在他指头。
秀宜望着空了的指尖,呆了呆:“它真能听得懂话?那你岂不是随时可以召唤它回去?”
招玦笑起来:“嫂嫂莫急,它从小吃我的心头血长大,认我为主,自然听话。嫂嫂若要它认你为主,可以你心头血喂它。”
“不可!”李青竹已开口拒绝,“我夫人的心头血珍贵着呢。”
招玦笑道:“大哥也太小气,嫂嫂生性纯善,小青才会亲近她。你倒是试试,看它会不会亲近你?”
说着拈起小青,放到他掌中。
小青立即缩成一团,蜷成颗青色的珠子。
秀宜大为诧异,伸出手指轻按它,它立即张开漆黑眼珠,舒展身子,爬上秀宜指尖。
“你看,没骗你吧?你的心头血,小青也不肯吃的。”招玦微笑道。
李青竹见秀宜右颊梨涡隐现,知她极为喜欢,不由皱起眉头:“宜姐儿……”
秀宜见他担心,把小青放入盒中,笑道:“无妨,我们回去吧。”
三人作别,各自回去。
回府的马车中,秀宜见他仍然担心,宽慰道:“我仔细观察过,招玦眼神清正,言辞恳切,不像是心怀叵测之人。”
李青竹忧虑未减:“所以我才与他结为兄弟。可他到底生长在波诡云谲的宫廷中,生母早逝,不仅能平安长大,还能保住太子之位,绝不可轻视。”
秀宜点点头:“志节不是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南粤虽偏安一隅,却盛产稻米,国富民安。可他作为南粤太子,却如此伏低作小,寻求外援,可见处境已极为恶劣。当不会在此时对我们出手。”
李青竹不语,半晌才道:“蛊于我们来说,完全陌生,本命蛊到底怎样,还有待商榷,万不可用心头血喂它!”
“好!”秀宜立即含笑答应。
李青竹仔细看她,见她神情认真,毫不勉强,才略微放下心来。
想了想又道:“小青到底是不是他的本命蛊,只是他自己所说,我们并不能确定。不熟悉的事物总要慎重些。”
秀宜伸出手,覆在他手上,含笑道:“我最大的优点,便是肯听人劝。”
李青竹一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微凉的指尖一入掌心,他的心便安定了。
驿馆中,招玦抖落一身寒气,换了居家常服,端起热茶,啜了一口,招呼招逊:“喝盏茶去去寒气。”
招逊在他下首坐下,端起茶盏,并不喝,只握在手中,滚烫的茶汤透过薄薄的杯壁,把暖意传到他手心,却驱不散他心中的不安。
他低声问:“本命蛊攸关性命,殿下却给了他们,还教他们如何驱蛊,真的无妨碍么?”
招玦眼前浮现出秀宜温柔的笑颜,微笑起来:“无碍!保命要紧!粤亲王竟然能策反招谦,我倒是小看他了!不知道还有什么阴招在等着我,和大夏联姻,与侯爷结盟,他们下手时便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可侯爷,是真心结盟么?”招逊又问。
“他凭什么用真心?”招玦笑问,“只要能震慑那起子小人,便足够了!”
想了想,又道:“嫂嫂若肯用心头血喂小青,便等同于和我共用本命蛊,不说生死相依,怎么也算自己人了。若不肯,小青于她便只是个解毒之物,对我造不成大伤害。”
“可他们若碾碎小青解毒……殿下岂不是危矣?”招逊犹自不放心。
招玦笑笑,神情中带着点自得:“南粤皇室善于养蛊驱蛊,可能养成百蛊青蚨作本命蛊的又有几人?不说他们,便是于我来说,小青母子也是无价之宝,又怎么舍得轻易损毁?”
“招谦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偷袭不成还中了剧毒,可见侯爷身手之高,反应之敏锐,又有几人能令他中毒而危及性命?”
“就算真有个万一,也不过是令我元气大损,到底要不了我的命。只要留得性命,便能东山再起!”招玦唇角露出讥诮。
招逊想了想,深觉有理,放下心来,俯首饮茶。
“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明儿就启程回国。”待他喝完一盏热茶,招玦才往椅背上一靠,叹气道,“又要回到危机四伏的宫廷中去了。”
招逊起身行礼:“殿下安歇,属下告退。”
招玦看他离开,才吩咐丫鬟打水来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