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被猛地拽开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光线。
视线聚焦处，站着个少年。
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黑色领结。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一双眼睛尤其好看，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像在欣赏一件刚拆封的珍宝。
确实是张极其英俊的脸，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矜贵和疏离，可那双眼睛里闪烁的、近乎顽劣的光，却破坏了这份清冷，显得有些……违和。
“姐姐好呀，”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却又刻意拖着点调子，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挑衅，“真是好久不见呢。”
我微微蹙起眉。
不是因为他的语气，而是因为他的脸。
太像了。
像到……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我对网络世界的规则了如指掌，知道像戚砚笛这样的人，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出面，我几乎要以为眼前的就是本人。
“我说让戚砚笛来。”我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和药物的作用，带着点沙哑，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光芒更盛：“我就是啊。”
“你不是。”
我几乎是与他同时开口，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
不是我有多了解戚砚笛，事实上，我们从未真正见过面。但我懂游戏的规则。
他的目标是我，是我脑子里的那些代码和算法。在没有完全掌控局面之前，他绝不会蠢到亲自出现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面貌和身份。
这是最基本的谨慎，也是顶级玩家的默契。
眼前的少年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肯定地否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挑了挑眉，没有再争辩，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动眼珠，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宽敞得有些过分的空间，墙壁似乎是某种特殊的金属材质，泛着冰冷的光泽。房间的一侧，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我从未见过的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三维模型，一看就知道是高科技产物。
而另一侧……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某种精密的机械装置，却又设计得极其诡异。有的带着闪烁的金属探针，有的布满了细小的、类似针头的凸起，还有的像是某种可以束缚身体的刑具，造型奇特，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是“玩具”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些东西，更像是……施刑用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看来姐姐对我的‘收藏’很感兴趣？”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点得意和炫耀，“这些都是我特意为姐姐准备的，喜欢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冷淡，见我识破了他的伪装，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沈思怡，1998年3月17日出生于……”
他开始一字一句地背诵我的个人资料，从出生年月、家庭住址，到上学时的成绩、得过的奖项，甚至连我小时候得过几次感冒、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糖果都了如指掌。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些我以为只有林应和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细节，此刻被他像念说明书一样娓娓道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
我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指甲下意识地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恶心和愤怒。但很快，我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还扯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他似乎很享受我的反应，背诵得更加得意，眼神里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芒。
直到他念完最后一个字，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恐慌和崩溃时，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谁是沈思怡？”
我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加深，眼神却冷得像冰，“沈思怡不是早死了嘛。”
我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还有，戚砚笛抓我来就是做这种小儿科啊？你们王子不会还在怕我吧？不敢来？还是在挑笛子呢？”
少年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上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知道，是有人在给他下指令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他突然走上前，不顾我的挣扎，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将一粒白色的药片强行塞进我的嘴里，又灌了我一口水。
药片的苦涩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我拼命地想把它吐出来，却被他死死地按住嘴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片顺着喉咙滑下去。
“唔……放开……”我含糊不清地挣扎着，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地颤抖。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到确认药片被我咽下去，才松开手，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转身走了出去。
厚重的门“咔哒”一声关上，又落了锁。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
我原本就因为之前那粒药而发软的身体，此刻变得更加无力，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隐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轻轻喘着气。
意识却异常清醒，甚至比之前更加敏锐。
那些仪器运行的低鸣声，墙壁上传来的细微震动，甚至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我闭上眼，试图积蓄一点力气，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不断闪过各种画面——林应焦急的脸，张沐愤怒的眼神，刘婉担忧的泪水，方小宁冷静的表情……还有戚砚笛那张只在资料里见过的、模糊的脸。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我思绪纷乱之际，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人，和刚才那个少年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但我知道，他才是戚砚笛。
因为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也更危险的眼神。同样是琥珀色的瞳仁，却像是淬了冰，又像是燃着火，深处藏着偏执的占有欲和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气质也更加阴郁。他没有像刚才那个少年一样急着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姐姐更厉害了呢，”他开口，声音比刚才那个少年低沉一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像是在唱歌，“好崇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