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海只岛万民敬畏又恐惧的“御灵”,形容为“废料”?
恐怕纵观整个提瓦特大陆,也只有江玄一个人敢这么说,也敢这么想。
“不,这太……”心海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江玄刚才展露的那一手,清晰地告诉她,他或许……真的有这个能力。
将邪祟的祟神之力,还原成纯粹的能量。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净化之力吗?
只是,江玄提出的方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那可是……她们的“神”啊。
船只轻轻一震,缓缓靠上了码头。
“心海大人,您回来了!”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码头上快步迎了上来,他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和一对毛茸茸的犬耳,背后还甩着一条同样毛茸茸的尾巴,正是海只岛大将,五郎。
五郎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先是恭敬地对心海行了一礼,随即目光就被心海身后的江玄和枫原万叶所吸引,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心海大人,这两位是?”
“五郎,这位是江玄先生,这位是枫原万叶,是我们的客人。”心海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姿态,“发生什么事了?看你这么着急。”
听到心海的介绍,五郎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还是立刻将注意力转回了正事上。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心海大人,不好了!‘月浴之渊’……‘月浴之渊’快要压制不住了!”
“什么?!”心海脸色大变。
“月浴之渊”,是海只岛用于净化和压制祟神之力的重要仪式场所之一,也是封印“海只御灵”的一处关键节点。
“就在半个时辰前,渊下的能量突然开始暴动,守护在那里的巫女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那里的祟神浓度正在急剧升高,周围的村落已经开始受到影响,有好几位村民都出现了魔化症状!”五郎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海心上。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封印节点的暴动,意味着整个封印体系都可能出现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全盘崩溃。
“我明白了。”心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准备疏散村民!另外,让所有还能行动的巫女,立刻前往‘月浴之渊’支援!”
“是!”五郎领命,正要转身离去。
“等等。”
一个平静的声音叫住了他。
五郎回头,看见那个叫江玄的年轻男人正缓步走下船板。
“只是能量暴动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江玄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带我去看看。”
五郎愣住了,他皱起眉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你是谁?这里是海只岛的军事要地,外人……”
“五郎!”心海出声打断了他,“按江玄先生说的做。”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五郎惊讶地看着心海,他从未见过心海大人对一个外人如此信任。
心海没有解释,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江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恳求,有期待,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将海只岛最大的秘密都托盘而出了,现在,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够证明,她赌上一切的选择,是正确的答案。
江玄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转头看向五郎,语气依旧平淡。
“带路吧。正好,让我亲眼见识一下,你们口中的‘神明’,到底是一块怎样的‘废料’。”
这人是疯子,还是……
“五郎,执行命令。”心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海只岛领袖的威严。
“……是!心海大人!”
五郎猛地一个激灵,将满腹的疑惑和警惕强行压了下去。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江玄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那姿态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先生,请跟我来。”
江玄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枫原万叶和心海也立刻紧随其后。
码头上的士兵们看着这奇怪的组合,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大将五郎会给一个外人带路,更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现人神巫女”,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脸上还带着那种混杂着紧张与期盼的复杂神情。
一行人穿过码头,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着海只岛内陆深处疾行。
越是深入,空气中那股不祥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那是一种混杂着腥咸与腐朽的味道,吸入肺中,便让人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阴冷和烦躁。道路两旁,一些奇异的植物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色,就连岩石的缝隙里,都仿佛有暗色的电光在隐隐闪烁。
沿途遇到的士兵和村民,无一不是面色苍白,神情惶恐。一些负责警戒的士兵,甚至需要不断地深呼吸,才能勉强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暴戾情绪。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心海的脸色愈发沉重,她看着那些受到影响的士兵,忧心忡忡。
祟神之力的侵蚀是无声无息的,它会先从人的心智入手,放大负面情绪,最终将人彻底扭曲成失去理智的魔物。
“只是能量逸散的初期阶段而已。”江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核心的‘废料’没有泄漏,这些都只是些边角料产生的‘辐射’。”
辐射?
心海和枫原万叶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但他们大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五郎的犬耳烦躁地抖了抖,他终于忍不住回头,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先生!请您慎言!那是海只大御神的御灵,是庇佑我们先祖的神明,不是什么‘废料’!”
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海只岛的人民来说,哪怕“御灵”带来了无尽的灾厄,那也是他们历史与信仰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江玄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在他看来,是一种极致的亵渎。
江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
在那里,一个村庄的入口,几名士兵正合力将一个不断嘶吼挣扎的村民按在地上。那村民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紫色纹路,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异变。
“这就是你们敬畏的神明,赐予你们的‘庇佑’?”江玄淡淡地开口。
五郎的呼吸猛地一滞,脸上的愤怒瞬间被痛苦和无力所取代。他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村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如果真的是庇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子民承受这般苦难?
心海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五郎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明白五郎的心情,也同样理解江玄话语中的残酷真实。
现实,就摆在眼前。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山谷。
山谷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渊,洞渊的上方,一个由水元素力构成的巨大蓝色法阵正在明灭不定地闪烁着。而在法阵的中央,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紫黑色能量,正如同喷泉般疯狂上涌,不断冲击着法阵的束缚。
每一次冲击,法阵的光芒就黯淡一分,整个山谷都随之剧烈震动。
法阵的周围,数十名身着白衣的巫女盘膝而坐,她们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竭力维持着法阵的运转。但许多巫女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心海大人!”负责守护此地的巫女首领看到心海的到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
恐怖的祟神之力已经化作实质,在山谷中形成了浓郁的紫黑色雾气,空气中充斥着狂乱的嘶吼与怨念,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此哭嚎。
枫原万叶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仅仅是站在这里,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侵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友人战死时的画面。
心海和五郎更是面色大变,她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里的祟神浓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历史记录中的任何一次暴动!
“所有人,后退!”心海当机立断,准备组织人员先行撤离。
然而,江玄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足以逼疯常人的精神冲击,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能量喷发的渊口,甚至还向前走了几步。
“嗯……能量形态很不稳定,杂质含量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剩下的百分之十里,还有各种驳杂的意志碎片。”他摸着下巴,像一个挑剔的工匠在评价一块劣质的矿石,“提纯起来会有点麻烦,不过……核心的能量本质确实不错,算得上是极品材料了。”
他说得轻松,可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却不亚于惊雷。
在这种地方,他居然还在分析这东西能不能当材料?
“江玄先生,请小心!”心海急忙出声提醒。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仿佛是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渊口中那股狂暴的能量猛地一涨,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紫电之爪,撕裂了摇摇欲坠的水元素法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距离最近的江玄狠狠拍下!
“小心!”五郎和枫原万叶同时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救援,却被那股庞大的威压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海的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江玄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就在那紫电巨爪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道厚重无比的金色光盾,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凭空展开!
那光盾呈玉璋之形,其上龙纹盘绕,流光溢彩,散发着一股亘古不灭、威严厚重的气息。
“轰——!!!”
紫电巨爪与金色光盾悍然相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狂暴的祟神之力四散飞溅,将周围的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但那面金色的玉璋护盾,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心海、五郎、枫原万叶,以及那些濒临绝望的巫女们,全都愣愣地看着那面突然出现的,散发着无上威严的护盾,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力量?
不属于水,不属于风,不属于雷……那是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山峦般可靠的力量!
“哦?”江玄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身侧。
只见山谷的另一侧,一道身影正缓步走来。
来者是一位身着考究的棕色长衫的男子,他身形挺拔,气质卓然,黑色的长发末梢挑染着一抹岩金之色。他的面容俊朗,一双金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蕴含着千年的时光,沉淀着看尽沧海桑田的淡漠与威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仿佛他就是这片大地的律法与准则。
“以普遍理性而论,直接接触此等高度凝聚的魔神怨念,并非明智之举。”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古老的编钟之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奇特韵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江玄的身边,那面坚不可摧的玉璋护盾,正是以他为中心展开的。
“你是?”江玄看着他,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但其内在蕴含的力量,却浩瀚如渊,深不可测。
“在下钟离,一介璃月说书人,途径此地,感知到故友的气息有所异动,便过来看看。”钟离的目光越过江玄,落在了那不断翻涌的祟神之力上,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追忆,又似是惋惜。
“故友?”江玄立刻抓住了关键词。
“然也。”钟离点了点头,“此处的‘海只大御神’,其名为奥罗巴斯。在久远的魔神战争中,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虽为敌手,却也值得敬佩。如今见其残骸沦落至此,意志被怨念污染,不得安宁,实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