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咱们不搭理他们。杉杉最爱爸爸，爸爸也最爱杉杉。”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
杉杉紧紧拉着凌安勋的手，小脸涨得通红。
她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懂得护着这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爸爸。
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她一句话接一句话地顶回去。
而凌安勋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不再因为杉杉的一点点冷淡就胡思乱想。
曾经，只要杉杉皱一下眉头，或是少叫一声“爸爸”，他的心就会猛地一沉。
可如今，他已学会从容。
连爸妈偷偷提起相亲的事，他都烦得厉害。
那天晚上，他在厨房听见母亲对父亲说。
“你看老三最近挺闷的，要不给他介绍个姑娘？也该重新开始了。”
话音未落，凌安勋手中的瓷碗就重重磕在水槽边。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回房间。
那一夜，他在灯下翻着杉杉小时候的照片，看了一晚上。
“爸，妈，以后别提相亲了。我说过，有杉杉一个，就够了。”
他坐在饭桌前，筷子搁在碗沿上，目光直视父母。
“安勋！杉杉总要长大，会有自己的家！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她能安心吗？你这不是拖她后腿吗？”
母亲丁琴眼眶微红。
她无法理解，儿子为何宁愿守着一个孩子，也不愿给自己一段新的可能。
凌振康换了种说法，想劝他清醒。
“孩子将来要读书、工作、结婚，你总不能一直把她拴在身边。你也是男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辈子只为别人活着。”
凌安勋脸色瞬间沉下来，猛地站起身。
“我会好好过日子，绝不会拖累她。你们不用操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丁琴狠狠拍了下丈夫的肩。
“你这是说什么话？孩子听了得多难受！他心里已经够苦了，你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她的眼眶泛红，手还停留在凌振康肩上。
“我这不是盼着他早些开窍嘛！”
凌振康叹气。
他何尝不心疼儿子？
可正因心疼，才更怕他一辈子困在执念里走不出来。
他不是不懂感情，只是觉得，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
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倔得像头牛，说啥都不听。
凌振康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参军时，所有人都劝他留在地方，他偏要进最苦的边防队伍。
如今对待杉杉，又是一副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松口的架势。
凌振康叹了口气。
其他几个儿子，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唯有凌安勋，迟迟不肯落定。
曹大强心里那股酸味，越憋越旺。
他站在人群外，双手插在裤兜里。
曾经，他也是队伍里风光一时的人物，可如今呢？
连个正式职务都没有，只能靠临时岗位混口饭吃。
一个命硬、克父母的小丫头，怎么就混得这么风光？
他斜眼看着杉杉，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
还记得当年村里人怎么说她，“这丫头带不活”“命硬克亲，谁沾谁倒霉”。
可现在呢？
她被凌家当宝贝供着，吃穿用度样样不缺。
再瞧瞧自己。
从前是副连长，如今只能站岗放哨，真是从天上掉到泥里。
但他曹大强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有个台阶，他一定能爬回去。
他还有手腕，还有人脉，还有当年攒下的那点面子。
只要机会一来，他就能顺势而上，重新站回高处。
他的目光落在凌安勋身上，随即又移到杉杉身上。
大概是盯得太久，正玩得欢的杉杉突然一回头，俩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曹大强心头一紧，本能想躲，可杉杉直接朝他冲了过来。
他慌忙往后退半步。
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姑娘已经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盯着他。
这丫头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杉杉，咋了？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另一个小男孩儿追上来，打量着曹大强。
“他看着怪怪的。”
“你们好，我不是坏人，你看我这身衣服，跟你们爸爸穿的一模一样吧？”
跑不掉了，曹大强只能继续说道。
“军装？我爸说了，穿军装的都是自家人！”
一个小男孩儿瞅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立马放了心。
他拉着曹大强的袖子，仰头说道。
“我爸爸也是军人！”
曹大强赶紧点头。
“对对对，小朋友说得太对了！穿军装的，都是兄弟！你爸妈叫啥名儿？说不定我真认识呢？”
他弯下腰，眼睛偷偷扫视孩子的穿着和配饰。
这孩子穿得体面，家里肯定不一般。
曹大强心里转起了主意。
他迅速在脑海中筛选认识的军官名单，盘算着如何套出更多信息。
“我爸爸可是……”
杉杉的小手一把捂住了男孩的嘴，眼睛却死死盯着曹大强。
“你别问了，我们不认识你。”
“阿岩！别说！他是坏人！”
杉杉猛地一把拽住身边小伙伴的手臂。
“胡说八道！我穿军装，怎么可能是坏人？”
曹大强脸一沉。
“你们懂什么？谁敢说我不是好人？”
曹大强越说越激动，干脆抬起胳膊，使劲抖了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
“我可是在队伍待过的人！能是坏人？你说是不是？你们说啊！”
“哼！骗谁呢？别以为我们小孩好糊弄！”
杉杉冷笑一声。
她往后退了半步，将身后的几个孩子护得更紧了些。
“上回你还拿你女儿当诱饵，装模作样地说有‘人贩子’要抓我！还故意编故事吓唬我们！说什么隔壁村已经丢了三个娃，就差我没跑掉……”
“要不是我机灵，拉着大家翻墙跑，躲到后山柴房里头去，现在早就被卖到山沟里当童工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装正经？呸！”
杉杉一句话，把曹大强说得跟人贩子团伙头目似的。
孩子们一听，立马集体后退，齐刷刷往杉杉身边靠。
有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还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攥在手里，警惕地盯着曹大强。
“你……你给我等着！”
曹大强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他原以为这次露个脸、套套近乎，说不定还能让这些干部子弟帮他说几句好话。
结果反倒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