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离开后,萧璟独自坐在床沿,那股萦绕不散的龙涎香和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强烈气息,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擦了擦刚才被萧琰亲吻过的手背,皮肤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让他从脊椎窜起一股莫名的麻痒和排斥。
他是男子,萧琰亦是男子。兄弟……或许可以亲密无间,但“夫君”?肌肤相亲,同榻而眠?
萧璟的眉头紧紧锁起,心底有个声音在尖锐地抗议,这不对!这完全超出了他对兄弟、对朋友、甚至对任何人际关系的理解范畴。记忆虽一片混沌,但这种源自本能、源自身体深处的抵触,却清晰得如同金石之音。
女官进来请他用膳,态度恭敬无比。他沉默地跟着走到暖阁,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胃口全无。他不是娇弱的女子,不需要这样被圈养、被小心翼翼对待。
“这些……我吃不下,撤了吧。”他声音有些干涩,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女官面露难色:“公子,陛下吩咐……”
“我说撤了!”萧璟猛地抬高了声音,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强硬。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即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这是在对谁发火?对这些无辜的宫人?还是对那个掌控了他一切,却给予他这种荒谬关系的皇兄?
他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疲惫:“……抱歉,拿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下,暖阁内又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驱散胸腔里的憋闷。目光落在窗外湛蓝的天空和远处的宫墙上,一种强烈的渴望涌上心头——他想出去,想骑马,想射箭,想做一些男子该做的事,而不是被困在这锦绣堆里,扮演一个模糊不清的“公子”角色。
这念头一起,脑海中似乎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策马奔腾的快意,拉弓搭箭的专注……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抓不住任何具体的细节。可那种自由酣畅的感觉,与此刻身处的精致牢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在殿内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摆设,只觉得碍眼。最终,他停在了那副银亮的铠甲前。冰冷的金属,坚硬的线条,充满了力量与阳刚之气。这才是属于男人的东西。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象着这铠甲穿在身上的重量感,想象着沙场征战的豪情……
“喜欢这个?”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璟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般转过身。萧琰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褪去了繁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处理完政务后的些许慵懒,但那双深邃的凤眸,依旧锐利地锁定着他。
“皇兄……”萧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他心跳有些快,不仅仅是因为被突然惊吓,更是因为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仿佛被看穿。
萧琰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微暗,但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走近几步。“看来璟儿在宫里待得闷了。”他的语气很自然,目光扫过那副铠甲,“想起以前的事了?你以前,骑射功夫是极好的。”
萧璟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他:“真的吗?” 他渴望找到更多关于“正常”自己的线索。
“自然。”萧琰伸手,似乎想如清晨那般抚他的发顶,萧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萧琰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转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待你身体再好些,朕陪你去校场走走。”
肩膀上的手掌温热,却让萧璟感到一种被掌控的不适。他几乎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有立刻甩开。他垂下眼,避开萧琰的注视,低声道:“谢皇兄。”
萧琰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执着覆盖。他需要耐心,猎物已经入笼,折断他的翅膀需要时间,更需要“温情”作为麻醉。
“陪朕用些点心吧,早朝久了,有些饿。”萧琰自然地揽过他的肩,带着他往暖阁走,语气亲昵如常,“朕让他们做了你爱吃的云片糕。”
萧璟身体僵硬地被带着走,鼻尖萦绕着萧琰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与记忆中模糊的、属于兄弟的亲昵感重叠,却又被那层“夫君”的阴影扭曲得面目全非。胃里一阵翻涌,那甜腻的云片糕,他此刻只想远离。
他是一名男子,他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他该在朝堂,在军营,在更广阔的天空下,而不是在这里,被另一个男人以爱为名,圈禁在方寸之间,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错位的“温情”。
这直觉的颤音,在他混沌的脑海中,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