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屏幕却还亮着，那张模糊又刺眼的照片，像一枚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林羡予的眼里，也扎进了他心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耳边只剩下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鼓膜，震得他头皮发麻。
他僵在原地，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心，连指尖都泛着冰冷的麻木。
【迷踪……酒吧？小男生？亲密？】
【他不是说……公司有急事吗？】
【骗子……大骗子……】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心情，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是了。
他怎么会忘了。
靳沉舟是谁？
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级大佬。
自己算什么？ 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养在身边，逗弄取乐的小玩意儿罢了。
腻了，就扔了。
或者，同时逗弄着好几个。
【我还真以为……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又是送星星又是亲自教弹琴……原来都是资本家打发时间的消遣。】
【林羡予你傻不傻，居然差点就当真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黑料攻击都要猛烈，直刺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指冰凉，甚至有些颤抖。
他盯着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
像素模糊，但靳沉舟的侧脸轮廓和那身熟悉的西装不会错。
他身边那个男孩，年轻，鲜活，笑得一脸灿烂，几乎要贴到靳沉舟身上去。
【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
【也是……比我听话，比我年轻，也许还比我会哄人开心。】
一股酸涩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委屈，猛地冲上头顶。
他想立刻打电话过去质问。
想把手机砸了。
想冲出去找到那个酒吧，把靳沉舟揪出来问个明白。
但仅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
他以什么身份去质问？
合约情人？
还是自作多情的下属？
恐怕只会自取其辱，换来更深的难堪。
林羡予啊林羡予，你居然差点就栽在这种人身上。
他猛地关掉屏幕，将手机狠狠扔到床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胸腔里堵得厉害，呼吸困难，眼睛又酸又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寂静的庭院，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
这栋奢华冰冷的别墅，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而他，就是那只被圈养起来，还自作多情以为得到独一无二宠爱的雀鸟。
真可笑。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机械地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靳沉舟身上那该死的雪松冷香，无孔不入地提醒着他白天的“亲密教学”和那些暧昧不清的瞬间。
【都是假的……】
【玩腻了，就去找新的了。】
他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张照片和靳沉舟的脸，心口一阵阵抽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终于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回来了。
林羡予的身体瞬间绷紧，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上了楼梯，走向……主卧的方向。
他听到主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呵……果然。】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甚至……懒得来看我一眼？】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心沉到了谷底，冰凉一片。
也好。
省得尴尬。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掉所有关于那个人的感知。
就在他以为今晚就会这样在煎熬中过去时——
卧室的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了。
林羡予的身体猛地一僵。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来了？ 他来干什么？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慢慢靠近床边。
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外面夜间的凉气，还有那熟悉，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窒息的雪松味道，笼罩了下来。
靳沉舟在他床边停下了。
林羡予死死闭着眼睛，全身肌肉紧绷，连睫毛都不敢颤抖一下，拼命装睡。
他能感觉到靳沉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或许还有……
安静了片刻。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探了过来，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指尖似乎无意地擦过他的皮肤。
林羡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有躲开。
【滚开！别碰我！】
【用碰过别人的手碰我……恶心！】
那只手在他额头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没有发烧之类，然后缓缓下滑，极轻地碰了碰他微微红肿的眼角。
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林羡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我不需要！】
他几乎要装不下去，想睁开眼狠狠推开他。
就在这时，靳沉舟忽然极低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很沉，带着一种林羡予听不懂的情绪。
然后，他俯下身——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夜露凉意的吻，落在了林羡予的额头上。
如同羽毛拂过，一触即分。
却让林羡予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他……亲我？】
【在去了那种地方，见了别人之后……回来亲我？】
【什么意思？愧疚？还是……习惯性的施舍？】
巨大的混乱和愤怒席卷了他。
靳沉舟直起身，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林羡予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仿佛在犹豫什么。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脚步轻轻地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羡予才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
额头上那个一触即分的亲吻，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和淡淡的酒气。
他抬手，狠狠擦了一下额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红透，泛起一层屈辱又委屈的水光。
骗子！ 疯子！ 混蛋！
他抓起枕头，狠狠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胸口剧烈起伏着，所有压抑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急需一个出口。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冲出房间，径直冲向走廊尽头的主卧。
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拧开门把手就冲了进去。
主卧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靳沉舟似乎刚脱下西装外套，正准备解衬衫扣子，听到动静，诧异地回过头。
看到门口眼眶通红、穿着睡衣、光着脚、像只被彻底惹怒的小兽一样的林羡予，他明显愣住了。
“林羡予？你怎么……”
话没说完，林羡予已经几步冲到他面前，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在了靳沉舟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靳沉舟的脸被打得微微偏了过去，俊美的侧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缓缓转回头，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及瞬间积聚起来骇人的风暴。
“林羡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极度危险的信号，“你发什么疯？！”
林羡予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和心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声音带着哭腔和嘶哑，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对！我就是疯了！”
“被你逼疯的！”
“靳沉舟，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高兴了就逗两下，不高兴就去找别人？！”
“一边跟我玩暧昧一边去酒吧找小男生。你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他吼得声嘶力竭，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靳沉舟听着他的控诉，脸上的震怒渐渐被一种复杂，晦暗不明的情绪取代。
他看着林羡予崩溃流泪的样子，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脸上清晰的泪痕，眉头紧紧锁起，眼底风暴渐息，掠过一丝……心疼？
他上前一步，试图伸手去擦他的眼泪。
“羡予，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林羡予猛地打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受伤，“解释？用什么解释？用你身上别人的香水味吗？！还是用你骗我说去公司处理急事的谎言？！”
靳沉舟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你调查我？”
“我没那么闲。”林羡予哭着冷笑，“是别人看不下去，发照片给我的。靳总，您下次偷吃，记得擦干净嘴！”
照片？
靳沉舟的眸光猛地一凛，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谁发给你的？发了什么？”
“重要吗？！”林羡予歇斯底里地反问，“重要的是那是真的，不是吗？！”
他再也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和眼前这个让他心碎的男人，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靳沉舟猛地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揉进自己怀里。
“放开我，靳沉舟你混蛋，放开！”林羡予拼命挣扎，拳头胡乱地砸在他的胸膛上。
靳沉舟却死死箍着他，任由他打骂，下巴紧绷，声音沉冷得可怕：
“是真的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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