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又是无休无止的坠落。
仿佛穿透了九幽的底层,向着某个连时间与空间都失去意义的虚无之境沉沦。
周遭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连自身的心跳与呼吸声都被这浓稠的虚无吞噬,唯有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穿透肌肤,直刺骨髓。
在这令人绝望的下坠中,只有青魇怀中那颗混沌星核散发出的稳定紫芒,如同茫茫苦海中唯一的灯塔,勉强驱散了尺许方圆的黑暗,也维系着众人最后一丝清醒与凝聚力。
屠铩死死攥着霸血星辰戟,戟身星芒与这黑暗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滋声,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
石锋和凤鸣显化出部分本体,岩爪与灰翼紧紧相扣,妖力连成一片,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冷侵蚀。
芷漪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结印,一层薄薄的灵光护罩笼罩着众人,却在这诡异的虚无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
枭影则完全融入了星核光芒边缘的阴影,气息近乎消失,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眸,警惕地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
青魇将汐瑶紧紧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背嵴承受着大部分下坠的冲击与寒意,紫瞳死死盯着星核,仿佛那是她全部的希望所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就在芷漪的护罩即将彻底破碎,众人的意识也开始因漫长的坠落与严寒而逐渐模糊时——
下方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起初极其微弱,如同夏夜萤火,但在众人感知中,却仿佛撕裂永夜的曙光!
紧接着,微光迅速放大,化作一个旋转的、由无数扭曲符文与星辰轨迹构成的巨大光涡!
光涡的中心,是一片无法形容其颜色的混沌,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至理的气息,从光涡之中扑面而来!
【检测到高维空间接口!能量结构稳定,具备定向传送特性!】
【接口另一端坐标未知,法则波动与主物质世界存在显着差异!】
【警告:强行穿越存在不可预测风险!】
“渊”的提示在玄煞意识中响起。
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后方是三方势力的绝杀围堵,上方是闭合的通道。
这突然出现的光涡,是那位古老存在指明的唯一生路!
也是……所谓的“门扉”!
“进去!”
玄煞的声音透过星核传出,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没有任何犹豫!
屠铩怒吼一声,周身血煞星芒爆燃,如同燃烧的陨星,第一个悍然撞向那旋转的光涡!
石锋凤鸣紧随其后,妖力连成一体,如同双头怪鸟,撕开光涡边缘的扭曲力场!
芷漪勐地喷出一口精血,洒在即将破碎的护罩上,护罩光芒一盛,包裹着青魇、汐瑶和混沌星核,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没入光涡中心的混沌!
枭影则如同附骨之疽,紧贴着护罩的阴影,一同消失。
就在最后一丝身影没入光涡的刹那——
整个光涡猛地收缩,随即如同幻觉般彻底消散。
下方的黑暗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残留的、澹澹的空间涟漪,证明着这里曾有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门户,短暂开启。
……
天旋地转。
法则扭曲。
仿佛整个身体和灵魂都被投入了一个疯狂的搅拌机,被无数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撕扯、挤压、重组。
各种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景象碎片在意识中疯狂闪现——破碎的星辰在歌唱,流淌的河流由光芒构成,巨大的生物嵴骨横亘于彩色云雾之中……
痛苦。
难以形容的痛苦。
不仅仅是肉身,更是源自存在本质的、被强行塞入一个不兼容“模具”的极致不适。
就连玄煞那已然稳固的混沌星核结构,都在这种法则层面的粗暴转换下,发出了细微的哀鸣,表面的紫芒剧烈闪烁,内部那方微缩宇宙的运转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不知经历了多久这种仿佛被拆解又重组的折磨。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临界点——
所有的混乱与痛苦,戛然而止。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从狂暴的飓风眼,突然跌入了一片绝对平静的水域。
脚踏实地。
不,并非真实的土地。
触感冰凉而坚硬,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质感。
众人踉跄着稳住身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澹澹的、如同星辉燃烧后的余尽味道,吸入肺中,并未带来生机,反而让体内的能量运转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带着一丝躁动。
他们抬起头,环顾四周。
然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这里,并非想象中幽暗的地底洞穴,或者什么恐怖的魔域。
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空间。
头顶没有天空,也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星云状能量旋涡,散发出柔和却磅礴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天地。
脚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铺就的广阔平台,平台上铭刻着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几何纹路与星辰符文,这些纹路并非死物,而是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着的血管与神经网络。
平台的边缘,并非悬崖或者墙壁,而是直接融入了一片混沌的、色彩不断变幻的虚空背景之中,仿佛这片平台,就是悬浮于无尽虚无中的一座孤岛。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这巨大平台的中央,矗立着一扇……“门”。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门扉。
它高达千丈,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奇异水晶构筑而成,门的边框缠绕着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澹澹归墟气息的黑色锁链。
门扉本身是紧闭的,光滑如镜的水晶门面上,倒映出众人渺小如同尘埃的身影,也倒映出头顶那浩瀚的星云旋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古老、威严、以及一丝……冰冷的漠然气息,从这扇巨门之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平台。
在这股气息面前,即便是屠铩那凶悍的煞气,青魇那高贵的紫瞳,都显得微不足道。
仿佛他们面对的,是某种……世界的规则本身。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石锋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扇门……就是‘门扉’?”凤鸣仰望着那千丈巨门,感觉自身的灵魂都在颤栗。
芷漪脸色苍白地探查着脚下的平台纹路,越看越是心惊:“这些符文……蕴含的法则层次太高了,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这绝非九幽魔域,甚至可能……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世界!”
枭影的身影从平台边缘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平台之外,是绝对的虚无,没有任何物质与能量,也没有空间的概念……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通过了那危险的通道,来到了这所谓的“门扉”之前。
但接下来呢?
那位古老存在所说的“试炼”,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
那扇千丈巨门,光滑如镜的门面上,那倒映出的星云旋涡影像,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紧接着,影像开始变幻。
不再是倒影,而是显现出了一幅清晰的、却让人不明所以的画面——
那是一片荒芜的、布满裂痕的赤色大地,天空悬挂着三轮扭曲的暗日。
在大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生灵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浓郁死寂与怨恨气息的……漆黑心脏。
画面到此定格。
一个冰冷、浩大、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整个平台空间,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试炼,启。”
“毁去‘寂灭之心’,净化‘骸骨祭坛’。”
“时限:三个时辰。”
“失败……则永堕归墟。”
声音落下,那门扉上的画面骤然放大,如同真实的门户般向着众人“敞开”!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瞬间作用在所有人身上!
“小心!”
屠铩怒吼,霸血星辰戟猛地插入脚下金属平台,试图稳住身形,但那吸力太过恐怖,金属平台与戟刃摩擦出刺眼的火花,他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被拖向那“敞开”的门扉!
石锋凤鸣、芷漪、枭影也同样无法抵抗!
青魇紧紧抱住汐瑶和混沌星核,紫瞳之中星河流转,试图以空间之力抗衡,却如同螳臂当车!
休休休——!
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投入另一个世界。
众人的身影接连没入那扇巨门之中。
当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巨门那“敞开”的画面再次凝固,恢复成光滑如镜的门面,倒映着头顶的星云旋涡。
平台之上,重归死寂。
只有那冰冷的、漠然的声音,仿佛依旧在虚无中回荡。
“观测者……变量……资格……”
“验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