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玉树和触手
那男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岁，面容英俊却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极度的恐惧和崩溃边缘的状态中。
“闭嘴！”一个小富江不耐烦地呵斥道，完全无视了男人的恐惧，“谁在乎你杀没杀我们！”
男人这才注意到陆甚以及他身后的安西和加奈。
安西和加奈已经懵了，这个男人说他杀了这四个小孩？？
可是他们明明活着啊！
他们不相信有鬼，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人，安西拉架的时候摸到他们是温热的，难道说这几个人在弄什么整蛊节目吗？
陆甚上前一步，盯着男人恐惧的脸，试图从他混乱的言语中找出破绽：“你杀了一男一女，两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然后把他们分尸了吗？”
“甚！你不相信我们？！”
四个小富江几乎同时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男人像是被“分尸”这个词刺激到，声音嘶哑激动地辩解：“什么分尸？我又不是变态！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加奈躲在安西身后，忍不住小声反驳：“可你刚才明明说你杀了这些孩子……这难道不变态吗？”
“我是自卫！”男人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指着四个小富江，“他们……他们本来是村里普通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们……他们的脸全变成了一模一样！像中了邪！然后……然后他们就疯了！杀了村里所有人！我是为了自卫才……才反抗的！可我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怪物！杀不死的怪物！”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无论我用刀捅多少次，他们都能活过来！伤口会自己愈合！太可怕了！这根本不是人！”
“喂！你血口喷人！”四个小富江气得小脸通红，齐声反驳，“明明是你杀了村里的人！是你这个变态吃掉了他们！”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敢拆穿他们，还敢倒打一耙诬陷他们，就不该带甚来这里！
四个小富江凶狠地瞪向那个男人，眼神里满是威胁。
男人吓得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自己说的。
陆甚站在原地，感觉脑子像一团乱麻。
小富江们是村里的孩子？突然变成了富江们的模样？
那他们就不是富江和富海直接分裂而来的个体？可他们又为何拥有富江和富海的记忆？
不同世界的富江记忆是不共享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富江的细胞具有极强的感染性和同化能力。如果……如果这些村里的孩子，接触了、甚至……吃掉了原本的富江和富海……
那么，被富江细胞彻底改造的他们，继承原主的记忆和执念，那就说的通了。
他们或许是被富江们同化了！
陆甚猛地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四个小身影。
如果是这样.....那富江和富海还算活着吗？
他们到底还算是富江们吗？还是他的富江们吗？
这样的富江们是仇人？还是爱人？
被陆甚这样陌生怀疑的眼光看着，四个小富江瞬间慌了神，心碎不已。
“甚，你别怕我！”
“我就是你的富江啊！”
“你宁愿相信那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也不相信我们吗？”
他们急切地辩解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试图用熟悉的亲昵唤回陆甚的信任。
甚，你别怕我！
陆甚听到这熟悉的话，忍不住鼻头一酸，看着他们那与富江富海如出一辙的神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灼热的视线，低下头，陷入了混乱的沉默。
一旁的安西早就忍不住了，凑上前去朝着男人急切问道“那个……这位先生，请问……能不能借电话给我们用一下？我们的车坏了，只是想打个电话求救。”
什么分尸，复活，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肯定是什么恶作剧吧！
那男人听到这话，喉结滚动，视线在陆甚和安西加奈之间逡巡，最终，一种对“外来者”或者说对“新鲜血液”的渴望，似乎压倒了对小富江们的恐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友善”：
“电、电话？这地方早就没信号了，线路也断了多少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快黑了，这山里……不安全，你们要不……先在我这儿将就一晚？总比在外面安全。”
安西和加奈听到这话，脸上的希冀瞬间垮了下来。
“哈哈哈！”一个小富江立刻发出尖锐的嘲笑，“住在你家里？然后像村里其他人一样，被你吃掉吗？你的‘粮食’不是已经快没了吗？”
这话一出，加奈吓得往安西身后缩了缩，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陆甚目光在男人和小富江们身上来回扫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未知的陷阱。
男人说小富江是屠村的凶手，小富江又指责男人吃了村民。
双方各执一词，都透着诡异与凶险。
他不知道该信谁，或许他们都在说谎，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富江富海的下落肯定和这里有什么关联。
安西和加奈同样搞不懂眼前的状况，这几个人的纠葛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西忍不住转头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摄影机的痕迹。
可是荒芜的村落里只有断壁残垣，风吹过空荡的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哪里有摄影机的影子？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加奈的手，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
可转念一想，车子早就坏在了半路，这荒郊野岭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就算徒步离开，走个两三天也未必能走出山林，更何况夜里还有野兽出没，贸然离开恐怕更危险。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恐惧与权衡，连忙举起双手，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急切：“你们别听这些孩子胡说八道！
什么吃人，这不是很可笑吗？你们该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吧！而且你们三个大人……我只有一个人，我能对你们做什么？我就是好心，看你们落难……你们要是害怕，那、那就算了……”
说着，他作势就要关窗。
陆甚连忙说“我要留下来！”
不管这男人和小富江们谁在说谎，这个村子必然和富江、富海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有留下来，才能找到关于富江和富海的下落。
陆甚话音刚落，紧贴在他身侧的四个小身体瞬间僵住了。
四张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取代。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在无声地达成某种共识。
男人却是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忙将门打开了些。“好，请进。”
加奈还是有些害怕，求助般地看向安西。
安西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了捏加奈的手，低声道：“没事的，就一晚上，我们人多，互相照应。”
留下，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比在野外直面未知的野兽要强。
而且他感觉那四个小孩比这个男人危险的多，他更愿意相信男人说的。
几人跟着男人进了屋，屋里看起还挺干净，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男人——他自称叫沼田——将众人引到二楼，走廊尽头并排着三个房间。
这里房间都是空的，你们自己分配吧。沼田指了指靠外的两间。
我们住这间。安西立刻拉着加奈走进了离楼梯最近的一间房。
那四个小富江立刻缠上了陆甚，四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和衣角。
“甚和我们住一起吧！”
陆甚看着他们紧紧依偎过来的样子，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表现得越是这样依赖和亲昵，他心里就越痛，这说明他们确实是被富江富海同化的。
或许他们吃了富江们，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可能是仇人又变成爱人的富江。
陆甚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进了房间。
一进门，小富江们就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
他们互相推搡着，争吵着，都想占据离陆甚最近的位置，那熟悉的、源于富江本能的嫉妒和独占欲出现在孩童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诡异和扭曲。
陆甚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自顾自地去洗漱。
傍晚时分，沼田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隔着门板邀请他们用晚饭。
隔壁安西和加奈的房门始终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想来那对情侣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敢碰这屋里的任何食物。
陆甚自己也毫无食欲，只隔着门回了句谢谢不用了。
沼田倒也不坚持，脚步声很快远去，仿佛这本就是一场走个过场的客套。
陆甚躺在床上，能清晰感受到四个小身体紧紧贴着的温度。
他闭着眼，假装呼吸均匀地睡去。
夜色渐深，屋子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轻，陆甚依旧维持着熟睡的姿态。
等听到门打开又重新关上。
陆甚立刻睁开眼，悄无声息地起身跟上。
穿过走廊，下了楼，小富江们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屋子最深处，那里藏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小富江们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潮湿的腐土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腥甜扑面而来。
陆甚贴着墙根，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进去了，才压低脚步跟了上去。
然而看清眼前一切时，陆甚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密密麻麻长满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植物都结满了血红的果实，竟像是一颗颗跳动的血球。
四个小富江正围在植物丛旁，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个铁皮油桶，正拧开盖子往那些植物的根部泼洒汽油。
陆甚贴着墙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地下室里传来的汽油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某种熟悉的、让他心悸的气息。
“快泼！把这些全烧了！”一个小富江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急切的恨意。
“烧了他们，甚就是我们的了！”另一个附和着，小手不停挥动，将汽油泼得更远。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嘶哑的怒吼：“住手！你们这些怪物！不准碰我的血球！”
陆甚循声望去，只见沼田此刻双眼赤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三叉戟，目光凶狠地朝着小富江们冲去。
小富江们灵巧地避开他的攻击，其中两个转身拦住男人，另外两个则加快了泼汽油的速度。
陆甚站在门边的阴影里，脑子嗡嗡作响。
这些诡异的植物是沼田的？小富江们为什么一定要烧掉它们？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让他愈发混乱。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极致虚弱的呼唤，突然钻入他的耳膜。
“甚……甚……我在这里……”
是富江和富海的声音！
陆甚心头一震！
所有的疑虑都被这声呼唤冲散。
“富江！富海！”陆甚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了出去。
四个小富江见状，脸色骤变，眼里满是慌乱与惊恐。
“甚！求你别过来！！”
他们立刻放弃了泼汽油和阻拦男人，转身就想拦住陆甚。
可已经晚了。
一根粗壮的触手猛地从土里窜了出来，带着腥气，直直地朝着陆甚的脚踝缠去！
陆甚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这触手的触感，这熟悉的气息——是富江们的！